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师尊 作者:箱子的厘 文案: 世人皆说于礼不和,天地难容。 那就将礼与天地都毁灭撕碎罢。 师徒年下,内有黑化,小清新慎入小清新慎入(重要的话要说两遍) 师尊:麻溜地滚。(将某人腆着的一张脸推开) 徒弟(讨好而执拗地):师尊,我不。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前世今生 年下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昭白,翊凡(裴慕卿) ┃ 配角:各类路人你来我往 ┃ 其它:年下黑化   ☆、第一章   一、   月明星稀,琼山脚下,一处村落的一户破败人家中,传出一阵婴孩的啼哭。   妇人怀里抱着襁褓,忧心忡忡地对着丈夫抱怨道:“这已是第六个娃娃了,依我们的家境,可怎么能够养得活啊?”   丈夫长叹一口气,被岁月沧桑打磨的粗糙而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怨恼,粗黑的汉子盯着碗里的稀粥,久久不动,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手,仰头喝完了所剩无几的杂粮粥。   他闭了闭眼睛,咬了咬牙,抬头对着自己的婆娘说道:“要不,咱们把这个孩子弃了吧。”   妇人瞪大了双目,愕然道:“弃了?......你的意思是,把娃娃像隔壁张家一样......”   她顿了顿,仿若是终于换过了神来。   “你.....你要把娃丢到那个山洞?!”妇人惊愕地站起身,“那里......那里可是有狼群出没的啊!刚出生的孩子,哪能活命啊?!”   男人捏起拳头,猛锤了一下木桌子,皱眉喝到:“哪能怎么办?近年收成不行,再养着一个男娃,让其他的孩子喝西北风不成?!”   妇人呆愣在原地,捂着嘴嘤嘤地哭泣起来,她望向怀中睁着澄澈的大眼睛的娃娃,小孩不明白发什么什么事,轻轻地嘬着粉嫩的小嘴唇,扑闪着细密的眼睫毛,妇人呜咽着摇了摇头。   屋内陷入到一阵无言的沉默中,沉重无比的沉寂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猛然站了起来,粗长的手臂一伸,想要抢过妇人怀里的襁褓。   “等等!等等!”妇人跨开一步,紧紧搂住婴孩,含着眼泪哀求道,“就让我、最后给娃娃喂一次奶吧......”   男人不忍地松开手,挥了挥:“既然如此,就快些吧!”   妇女匆匆地喂完奶,又急忙忙地拿出一小块毛毯,小心翼翼地给孩子卷上,她颤着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孩子白皙的小脸蛋,眼泪又悄然落下来。   “快些!”男人催促道,丢弃婴孩这样的事情虽然时有发生,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过了丑时,就该有人起来了!”   妇人连忙披上头巾,将孩子轻轻盖上,跟着男人的脚步,慌慌张张地走出房门。   二、   夫妇两人抄着小径,一路走到幽黑深暗的山洞口。   黑夜之下,一股寒风从洞内向外刮出,带着一阵阵钻入骨髓般的冰冷气息,那黑幽幽的山洞仿若是一张狰狞的大口,就像是瞬时间能把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吞噬进去。   远处的圆月之下,对着皎洁的月光,几只野狼扯出几声悠远的嚎叫。   夫妇俩齐齐打了寒战,想将孩子放置在洞口,但思索了一下却又甚觉不妥,拨了些杂草盖在孩子的身上,这才略有些不舍地下了山。   婴孩懵懂地转着滴溜溜的乌黑眼珠,眨着大眼睛,望向父母离去的方向,他有些不安地扭动着小身躯,摆动着藕节般的胳膊,委屈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胖乎乎的小手臂将身上覆盖的杂草从扒拉着掀开,婴孩摇着小手,在地上一扭一扭的,像一只小幼虫一般蠕动着。   “咿呀~”   孩子软糯的叫声惊动了山谷里深夜□□的动物,几只灰狼闪着幽绿的眼眸,鼻子轻嗅着,试探性地发出威胁的低吼,缓缓地迈动着脚步靠近......   孩子充满奶香的小身体让灰狼口水直流,张开一张张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尖牙,灰狼低下头颅,只差一毫就能够咬断婴孩白嫩的小脖颈——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道剧烈的白光在眼前乍现,极具威力的强光猛地刺伤了灰狼们的眼睛,“嗷呜”一声,灰狼连连退后,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就在他纵身落地的那刹那,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飞回他的手中。   曲昭白抬起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白色的长袍在夜风之下微微摇摆着,清冷至极的嗓音犹如从远方飘来,他负手伫立,墨色的长发迎风不动,整个人透出一股清隽高冷的气势,不怒自威,如一株遗世独立的柏松,又犹如飘渺至极的微云不可触及。   “这孩子不是尔等可动得起的,但念在你们尚为小妖,我不予追究,还不速速离去。”   几只灰狼立即化为人形,三四个灰衣小童赶忙叩谢,心惊胆战地起了身,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   “唔呀。”尚不知情势的婴孩好奇地盯着面前谪仙般的人物,咧开还未长乳牙的小嘴巴一笑。   洁白如水的月光散落在孩子嫩白的面庞之上,他乌溜溜的眼睛里映照着曲昭白一身白衣如雪的模样,孩子伸出胖胖的手臂,渴望的小眼神直勾勾地望向曲昭白,大有“不抱就哭”的架势。   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曲昭白屈身抱起了孩子,他有些不习惯怀里巴着一个柔软生物,换了几次手,索性顺着孩子像一只壁虎一样紧紧揪住衣服,黏在他身上。   “可见你也知道我是来寻你的,是吗?”   孩子乐呵呵地在曲昭白怀中扑腾着,“咯咯咯”的笑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响着,清脆无比。   “罢了,既然有缘,我便带你回去吧。”一拂衣袖,曲昭白带着怀中的小孩,华光飘忽,身影瞬息间消失在山谷夜空下。   三、   灰蒙蒙的夜,东方的天际透出几道柔和的云彩,穿过灰色的云层,流光溢彩般铺洒在雪白的衣衫上。   孩子呆呆地望着眼前缓缓渲染开来巍峨耸立的高峰,白云缭绕的丛丛山脉仿若一条巨大的蛇横卧在碧水浮云之间。   曲昭白带着孩子飞翔在晨曦的天际,微暖的阳光倾泻在他冷峻而淡漠的脸庞,孩子眼珠一转也不转地盯着他,仿佛看晃了神。   冷风将他胖乎乎的小脸蛋吹得有些微微发红,孩子发出一声欢呼,伸出肉肉的小手,想要抓住曲昭白那一缕翩飞的发丝。   握住那只不安份的小手,曲昭白眉峰微蹙。   “别闹。”语气淡淡的,他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眼眸看向小孩,带着些微威胁的眼神,“再动,我就将你丢下去。”顿了一顿,他又像是记起来什么似的,补了一句,“是说真的。”   孩子立马不动了,大大的乌黑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委屈的意味,老老实实窝在曲昭白怀里,安静得像是一只熟睡的小猫。   不知飞行了多久,曲昭白才飘然落地,走到一处洞府,将紧紧巴着他衣襟的孩子抱下,放在一旁的花草地上。   “到了。”   他一挥衣袖,闭合的石门轰然移开,显出藤蔓缚绕的洞口。   全然没有想要抱起孩子的意思,曲昭白一派淡然地、负手自行步入洞府。   “唔呀!”   小孩在草地上滚了一圈,衣服上都沾染上了几朵花瓣,乌黑的眼睛望着曲昭白消失在洞口处的白色衣摆,瘪了瘪小嘴巴,哼哼唧唧地冒出几颗晶莹的泪珠,抽噎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有人来抱起他,孩子只得委委屈屈地“呜呜”了几声,扒拉着小手掌,跟着曲昭白的脚步一点一点地、颤颤巍巍爬进洞府。   恰恰爬进了洞口,小身体就被人捞了起来。   曲昭白皱着眉,看着小孩泪眼朦胧的可怜小模样,他心中诡异地腾升起一股快意:“这就对了。别以为我会何事都帮你一把,凡是自己想,自己做,男孩莫要如此娇气。”   眨着乌溜溜的眼睛,小孩抓住他的长长的衣袖,眼含纯粹无暇的期盼。   “你命中死劫,我已替你破解,你欠我一命,就拜入我门下。但须知,不得违抗师命,不得烧杀抢掠,不得为祸人间,不得背弃师门。”曲昭白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他语气低沉道,“如有违背,格杀勿论。”   “咿呀!”孩子天真地抬起脸蛋,亲昵地扑向曲昭白的脸颊,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他的下巴,黑亮的大眼睛里仿若落满了无数星辰。   蹙眉将小脑袋按下去,曲昭白僵硬地继续说道:“你无名无姓,年纪尚小,就和门派内刚进的新弟子一样从‘翊’字辈,往后为师便唤你‘翊凡’。望你以后能平平凡凡,一生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打滚求评论鲜花收藏=v=这里是希望可以一直在这里发文的新人君QWQ求鼓励!!      ☆、第二章   四、   一进洞府,小翊凡就被其中别有洞天的景象给看呆了,绚烂的浮光如长练般飘在洞顶,又彷如薄丝一样的质感,微微渲染上了点点星光。   不灭的长明灯悬挂在平滑的洞壁,各式的灯盏闪耀着不同的光芒,将宽敞的洞府照耀得如此明亮,没有落下一处的死角。   宽阔无比的洞内栽培了不少奇花异果,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香味,那香味充满着纯净的灵气,吸纳入肚,身体如经过一番洗礼,舒缓异常。   两边置有玉柱支撑着偌大的洞府,玉身上有龙腾凤飞的精致雕刻,内里缓动着金色的暖流,通体洁白,又如白脂柔滑的质感,触摸上去清凉却不寒冷,掌心还可感到一股舒适的暖意。   小翊凡伏在曲昭白的肩头,“咯咯”地笑着,好奇地四顾右盼,肉肉的小手爪伸出去抓向空中飘浮的、萤火般的点点微光,然而那光芒透过了他手指的缝隙,施施然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唔!”鼓了鼓腮帮子,小翊凡转了个头,索性不去再做无用功,举起小肉爪,想要摸摸眼前顺滑的乌黑发丝,静悄悄地将一束发丝捏在手心,露出粉嫩的小牙床,漾起一抹得逞又欣喜的笑容。   还没抓够那一撮黑发,小翊凡就被曲昭白放在了一张石床上,手心里的乌发倏然滑走,他楞楞地盯着自己的小手掌,胸中荡起些些怪异而苦涩的情绪,眨了眨大眼睛,他在床上扭动了几下,坚硬的床面磕到他有些不舒服。   “这以后便是你睡觉的地方,记好了。”清冷的嗓音在室内回荡着,曲昭白挥手,将长明灯点亮。   柔和的灯光照在小翊凡的脸蛋,他呆呆地躺在石床上,精神头却一直消不下去。   “咿呀!”伸出藕节般的手臂,他眼眸亮晶晶的,一副“求抱抱”的样子。   “自己睡。”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曲昭白不知何时执起一本古籍,坐在一旁靠近石床的藤椅上,认真地翻看着。   “唔,唔嘤!”扒拉着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小翊凡凑到曲昭白身边,像一只求抚摸的小动物一样,乌黑的眼眸里满是浓浓的期望。   “咿呀~”蠕动着肉呼呼的小身板,他巴着石床的边缘,忽然小手一滑,眼看就要“噗通”一声摔下来。   五、   手臂一捞,曲昭白依然一派无惊无澜的模样,将小徒弟放到石床上。   “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眼眸低垂着,纤长的眼睫落下一片暗影,他平淡道,“我倒希望是有意的,作为我徒儿,若如此蠢笨,实在是丢我脸面。”   小翊凡像是听懂了师尊淡漠的脸下隐藏的嘲讽,大大的眼眶里很快蓄满了一汪的眼泪,小泪珠要落不落的。   曲昭白直接无视了小徒弟试图打滚卖萌的行为,直接捧着书,起身离开。   小翊凡呆愣愣地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终于绷不住心头涌上的委屈和无助,“呜哇”扯开嗓子,哭号了出来。   坐卧在洞府大厅的彩绸榻上,耳边隐约响着孩子的哭叫声,曲昭白镇定得仿若一个没事人一样,翻过一页泛黄的书页。   不知是从哪里看到过的一番话,养孩子绝对不可顺着他来,迟早养出一个纨绔子弟。   曲昭白对此很是赞同,一方面,他丝毫也不想自己的徒弟像现如今新招进门派的小弟子们一般,在家被父母宠坏了,修行期间更是吃不了苦。   根骨上佳但打退堂鼓的弟子每年都会有,为人师者,曲昭白就不愿看见的就是这般白白葬送了一身的好资质。   而另一方面,却是他淡漠而不愿麻烦的个性所致了,他永远也不可能顺着孩子的意思来安抚,也不可能有朝一日以温柔的姿态待人,几百年来,他冷硬惯了,没有那闲情,也没有那功夫。   故而,曲昭白决定,从今往后,要严格地放养这个小徒弟,收徒即一种责任,他不会亲厚地待他,却能够提供优渥的帮助。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撕心裂肺的哭喊早已经弱了下去,曲昭白放出神识查探着小翊凡的状况,发现孩子早已挂着风干的泪痕沉沉睡去,小肚皮一鼓一鼓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梦到了些什么,挥着小肉掌朝着空中拍去。   默默地收回神识,一张宣纸飞向曲昭白手中,他执笔在其上写了些什么,将宣纸折好,封下禁制,一只金丝雀衔住纸张,发出一阵清脆的鸟鸣,扑展开金色的羽翼,飞出洞府。   崎山剑宗大堂,金丝雀盘旋在庭中,掌门封瑜展开纸张,勾起一个戏谑的笑意。   “没想到时隔二十载,曲昭白这个无趣的木头桩子又收了一徒。”他挑起眼角,抿了一口清茶,“喜事啊,喜事啊。”   叫来两旁仆役,封瑜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笔清单。   “将这些送予曲长老,就说,是本尊的收徒贺礼,请他笑纳。”绽开一抹意昧深长的笑意,封瑜将清单递了过去。   六、   “他当真这么说?”看也不看地接过一排“贺礼”,曲昭白对着前来送礼的仆役问道。   两个仆役拜道:“掌门确实这样说的,还特意送来霜华剑,赠与曲长老新收弟子。”   瞥了一眼泛着淡淡青光的长剑,曲昭白很干脆地将其推了回去。   “这个就不必了,我徒儿现在年纪尚小,用不上这高品剑。再者,转告你们掌门一句话,人至贱则有天收,叫他往后闭关小心些,不知哪天就走火入魔,魂归天际了。”   仆役皆是抹了一把冷汗,喏喏点头,就先行离去了。   曲昭白回到洞府,将杂七杂八的贺礼随意堆到仓库,近几百年的积累,仓库里已经被各种奇珍异宝塞满了,不好好收拾一番的话,可能过些时日门都合不上。   他已经在考虑开凿出一个洞窟作为新的仓库了。   转念思考了一下,他又施施然踱出洞口,飞身一纵,停在了悬崖边的古树之上。   这株古树据说是在他师傅年轻的时候种下的,时光荏苒,如今已历经岁月沧桑,沾染了些崎山山上的灵气,宽大的树叶四季常绿,沟沟道道的树纹盘踞在苍老的树干之上。   曲昭白洞府山峰上从来没有备过凡间的食物。   自他三十岁时入了筑基之境,就撇开了对修士百害无一利的凡食,自己也不是贪得一时口欲之人,所以猛然发觉,洞府内从来就没有任何能够下肚的东西。   但是他刚刚抱来的小徒弟可还是凡躯之体,没有食物绝对会被活活饿死,于是曲昭白就想到了这棵树。   曲昭白的师傅印阳真人早年是一个大吃货,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里爬的,他的一张嘴可谓是吃遍八方,已然吃出了水准,吃出了一定的境界,不仅如此,印阳真人还爱好搜刮各种异族的奇妙食材。   一想到师傅还在的那些年头,逼着他吃的那些蛇虫鼠蚁,曲昭白至今都存有阴影。   但是这棵树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好东西。   “玉脂树”,曲昭白记得师傅是这样命名的。   听说只要在树干划上一刀,犹如奶液的汁水就会顺着伤口流下,树汁能够直接饮用,不需多余的烹煮,自带一股鲜奶的乳香。   曲昭白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玉碗,将白稠的树叶接了一大碗,抚上树干上的刀口,一阵白光拂过,树干上的刀痕已然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七、   曲昭白带着一碗树液回到洞府,果不其然,小翊凡已经醒了过来,憋着小嘴巴委委屈屈地在石床上爬来爬去,在看到师尊的那一刻,乌黑的眼眸一下子就被点亮了。   “咿呀!”他兴奋地张开小手臂,嗅着从玉碗中散发而出的淡淡奶香,他的眼睛更加得明亮了,明明一副急不可耐的小模样,却还是乖觉地坐在原地,亮晶晶的小眼神就像是一只听话的小仙宠。   小肚皮发出一声“咕噜”的声响,小翊凡扭动着小屁股,眨了眨眼睛。   将玉碗凑过去,看着小孩使劲儿地吞咽着,乳白的树液流了满脖子,曲昭白不由得说道:“喝慢点,没人和你抢。”   小舌头扫了一圈嘴巴上残留的“乳汁”,小翊凡“咯咯”一笑。   “饱了吗?”摸了摸小孩微凸的小肚皮,曲昭白将玉碗放下,“看来是足够了。”   捏了一个清尘决,将孩子身上的脏污一扫而空,曲昭白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掌摸了摸小翊凡毛茸茸的小脑袋。   就像是一只被顺毛的小猫咪,小翊凡拱了拱脑袋,亲昵地靠向师尊。   很乖巧。   这是曲昭白对他最初的印象,眉目清秀,骨骼清奇,不出他所料,日后是一个修行的好苗子,虽命犯孤煞,但眼眸纯净,耳聪目明,好好培养,也保不准会有一番作为。   所以就目前为止,他还相当满意这个小徒弟。   因为此刻看这个小徒弟颇为顺眼的缘故,看着小翊凡吭哧吭哧爬上他的腿上,曲昭白难得没有阻止。   好不容易爬上了师尊的大腿,翊凡露出一个大大的“无齿”笑容,朝着师尊怀里拱来拱去,小屁股撅得高高的,胖手抓住他面前雪白的衣角,高兴地发出“咯咯”的叫唤。   “精神不错,明日便带你认识一下同门的师兄师姐们。”   “咿呀!”小孩笑弯了眼睛,摸上曲昭白的眼睫,傻呵呵地、得意地笑着。   “你笑什么?很开心?”曲昭白淡淡一弯嘴唇,眼眸深深,看向小翊凡的眼神,带着些许久远的回忆,又仿佛是透过小孩,在看向什么其他的人。   “也是许久......没有见到这样毫无杂质的笑了。”他叹息一声,心头忽的涌上什么奇异的情绪,捏着手指,将那些纷杂的心绪压下。   “愿你这一世,安安稳稳,不要再经历那些痛楚了......”   八、   对于曲长老收了一个婴孩为关门弟子这件事,崎山剑宗内门派弟子一片哗然。   据说这位剑尊收徒不看资质,不论悟性,只看眼缘,但若是有幸被选为其弟子,以剑尊的实力和财力,日后不知能少奋斗不知多少年。   没想到这一次这位长老居然收了一个半大的婴孩为徒,这也就算了,还是为关门弟子,这就让门内的其他弟子们默默吐血了。   婴孩的灵脉不稳,根本不能准确的测出资质,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多年,却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也比不过,连以后有幸被剑尊收为徒弟的渺小机会也被掐断,一时间崎山剑宗内哀声一片。   据小道消息谣传,长老的第一个徒弟在二十多年前堕入魔道,在修仙界掀起了一阵翻天覆地的大灾难。   当然很多新进门的弟子对此谣言嗤之以鼻,要真是有此大灾祸,崎山剑宗可就得罪了整个修仙界,怎么可能依然名列四大宗之内。   传言传言,三人成虎,不过如是。   总之,不管是深居简出的曲昭白,还是他新收的小徒弟,都成为了弟子们平日修炼时无聊的谈资。   “哇!好可爱的孩子!”楚宁捧着脸,发出一声娇呼,她期待地望向抱着孩子的曲昭白,惊喜道,“师叔师叔,能把小师弟给我抱抱吗?就一下下就好!”   曲昭白“嗯”了一声,伸手将小翊凡递过去。   “唔唔!”小孩一离开师尊微凉的胸膛,就开始不安份地扭动着,短小的眉毛纠结着,憋起小嘴巴推开少女迎过来的葱白的手。   楚宁悻悻收回手,不好意思道:“师叔,小师弟是不是讨厌我呐?”   “他不是讨厌你。”淡淡地瞟了一眼小翊凡,曲昭白答道,“被宠坏了,任性。”   小翊凡被塞回师尊怀中,一拱一拱地,“咯咯”笑个不停。   “昭白,这就是你的小徒弟了?”封瑜扬起一抹奇特的笑意,手指搔了搔翊凡的小胖脸,被小孩恼意地推开,赏给他一个小白眼。   “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封瑜摸了摸下巴,颇为可惜地啧啧道,“但却是‘天煞孤星’的面相,这以后的道路,可不怎么好走啊,一个不留神,真怕同你那大徒弟一样......”   “够了。”曲昭白面无表情,眼中凌厉的锋芒仿若一把长剑刺过去,“有些话,该说不该说,你年纪那么大了,还不懂得吗?”   封瑜眯了眯眼睛,早已习惯了曲昭白各种嘲讽的他完全不在意继续被损。   “不懂得啊,但我一派掌门,还会害怕什么闲言碎语啊。”哈哈一笑,封瑜勾起狭长的眼眸,“相反我倒是更为担心你啊,昭白。”拍了拍对方的肩头,一脸笑眯眯的坐回正位。   九、   将小徒弟放在座椅上,曲昭白指着一个个佩剑站立的门下弟子,对孩子说道:“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师姐们,往后要相互扶持敬重。”   翊凡扑闪着大眼睛,只顾着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拉扯着师尊的衣摆。   几个女弟子凑过前来,眼巴巴地望着小师弟,想要摸一摸那粉嫩的小脸颊。   要知道崎山上见到一个小婴孩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啊!   整天沉浸在重复无趣的修炼之中,连山脚的隔壁村的村花的大姨妈嫁了一个□□子这种凡尘的恶俗八卦都能在修炼场传个整整三年啊!   自从走了修炼这条漫漫长路,枯燥无比的门派生活不知道让多少出于花季的女弟子哀叹青春就这样从剑尖溜走了,芳华就这样从对打训练里飘走了啊!   少女情怀总是诗,一首无比狂暴、波涛汹涌的诗歌啊!怎么能放过这么可爱的柔软生物啊!——   要不是曲长老在场,她们一定会一窝蜂地涌上去,好好地抱一抱!哪怕摸一把也好哇!——   面对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女弟子们,小翊凡仍然云里雾里地眨巴着眼睛,傻里傻气地露出牙床一笑。   啊!——太犯规了啊!小师弟!   众女默默捂住快要流血的鼻子,幸福而痛苦地强颜欢笑。   粗神经如曲昭白,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氛围,众女弟子的视线像一匹匹饿狼一般猛盯着怀里的小徒弟,眼冒着绿光。   他直觉有些不妙,立刻起了身。   “既然见已经见过了......我这徒儿尚小,需要好生休息,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带他来一聚。”   啊!师叔不要啊!——   女弟子们惊愕反应过来,齐刷刷睁大眼睛,不由得合力暗暗推搡起掌门的掌上明珠!   楚宁内心默默泪流,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冰冷冷的曲师叔好嘛?!误交损友好心累!   无奈在众姐妹的推搡下,她还是一个跨步走了出来。   “曲......曲师叔!”大义凛然地闭了闭眼,楚宁期盼地望向他,“我.....我们很喜欢翊凡小师弟,能不能.....”   能不能握握他的小手啊!肉呼呼的小手掌什么的真是太可爱了啊!   谁知迎面对上小师弟翻起的小白眼,和那一幅“好无聊快走开”的小模样,楚宁的一腔柔情的少女心瞬间被万箭穿过,秒成了渣渣。   “嗯,他不愿意,那便不要勉强了。”曲昭白看见孩子颇感无趣的样子,抬眸淡然道,“你们今日的繁花绣剑法练熟了吗?怎么还全部呆在这里?”   楚宁捂着心口,又像是被狠狠地射中了一箭:“禀师叔......没有......”   “那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现在正是突破练气中期的时候,我全然不介意多安排几本谱法让你们去练。”   “多谢师叔好意!弟子们马上回训练场!马上!”楚宁简直要哭了,转过身赶紧向一干师姐妹打着“要死”的手势,一大群的女弟子霎时间作鸟兽逃命状散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十、   小翊凡偎依在师尊的胸口,喜滋滋地啃着小拳头,晶莹的涎液蹭的曲昭白胸前一片濡湿,却恍然不知,幸福地绽开一个笑容。   曲昭白嫌弃地微微皱眉,抽出一条绸巾,擦拭起孩子湿漉漉的嘴角。   “昭白,你还真的将这小子当儿子般养了啊?”封瑜惊讶地望向曲昭白,虽然还是一派没有表情的样子,但周身的气势却柔和了许多。   平静地瞟了封瑜一眼,曲昭白开口道:“他还小。”   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封腾酸酸地说道:“阿宁小的时候,你可没这般疼爱过她。”   “阿宁是你女儿,可不是我徒弟。”   “啧啧啧,枉我那女儿叫了你十六年的师叔,真是没有良心。”封瑜挑着眉责怪道,忽然又仿佛反应过来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差不多要闭关了,每天照顾这孩子,你放心得下么?”   微微拧了拧眉峰,曲昭白收回绸巾。   “我不准备闭关。”他眼底划过一道暗涌,复有叹气道,“因......心魔未消,有此桎梏,也是白费力气。”   自从二十年前开始,他心中始终郁结着一团心魔,不论闭关多少次,依旧无法冲破元婴前期的境界,不仅如此,还多会被心魔困扰,几次险些走火入魔,就此神灭魂消。   愣了愣神,封瑜放下茶杯,深沉道:“原来如此......但时隔多年,你依然如此介怀,何必呢?”   曲昭白摇了摇头,多年以来,他始终无法彻底放下,不仅仅是发自内心的愧疚,更有怨恨自己的缘故,头几年之时,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陷入无穷而繁杂的噩梦之中,这是他从不与外人道说的。   “毕竟是我的错,又如何能不介怀。”   封瑜叹息了一声,观察了一下曲昭白的神情,又是一阵叹息。   “罢了罢了......”   世事无常,修仙最忌讳的,莫过‘强求’二字,恐怕,这也是他命中劫数,难以更改,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唔......”小翊凡揉了揉眼睛,窝在曲昭白的怀里,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辞了。”曲昭白察觉到小徒弟的困意,施施然站起身。   封瑜点头,望着曲昭白抱着自己的小徒弟的身影,消失在大堂。   他倒了一杯佳酿,清幽的酒香逸散开来,空气中飘散着一丝寂静的味道,白玉制成的酒杯微微泛着柔和的金芒。   十一、   一道白芒闪过,曲昭白直接落在了洞府前。   小徒弟已经揪着他的衣襟沉沉睡去了,小嘴巴微张,涎水都流到胸前了,睫毛一动一动地,舒展开眉宇,仿若实在做着什么好梦。   曲昭白虽常年闭修,不问世事,但还是知晓婴孩都是贪睡易累的,他总是觉得这样小小的生物,还没有后山饲养的那些小型灵宠来的健壮,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养死了。   若是一个不小心将小徒弟给养死了,似乎也是满丢人的。   因此曲昭白在不知觉中,已经对小徒弟的衣食起居上了心。   步入府中,他轻轻地将小翊凡放置在石床上,转念想了一想,又拿出一层锦丝被给小徒弟盖上,挥袖将长明灯都灭掉,准备走出去。   “唔呀!”一道稚嫩的叫声忽然冒出,曲昭白回转身,只见小徒弟睁大了黑溜溜的眼睛,不安份地挥舞着小手臂。   “方才不是睡着了吗?”   将小徒弟抱了起来,宽大的衣摆立即就被小孩抓在手心,小翊凡像一只树袋熊一般紧紧地挂在他身上,可使劲儿地蹬着小胖腿。   “呜呜呜......”小眼神委委屈屈地望着师尊,一副“我怎么也不撒手”的模样。   “不喜欢这石床?还是,你打算一直巴在我身上?”   “呜呜呜!”小翊凡狠狠地摇着小脑袋,胖手一巴掌按在师尊那张清俊冷漠的脸庞之上。   看着那双澄澈无比的眼睛,曲昭白原本带着些愠怒与冷意的眼眸慢慢软了下去,捏了捏小徒弟软乎乎的小脸蛋,他轻叹道:“也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翊凡欢呼一声,亲热地蹭了蹭师尊,幸福地眯起小眼睛。   曲昭白将孩子放置在平日里他休憩的床榻上,小孩打了几个滚,抱着蚕丝薄被,凑了上去深深一嗅,就仿若是终于心安了似的,缠在被子里呼噜噜地睡了过去。   挥手将长明灯的灯光调暗,曲昭白给孩子将被子盖好,褪去了外衣,他盘腿坐卧在旁,一手撑着头,一手执书籍,在橘黄色的灯光之下,静静地看着书。   睡梦之中,小孩扑腾了一下小胖腿,像一只小肉虫一般翻滚了一下小身体,轱辘一声滚到曲昭白的身下,捏成拳的胖手抓住师尊的里衣摆,扭了扭脑袋。   小孩微笑着咂了咂嘴,复又安静地一动不动,没过多久,曲昭白的身旁响起了一片轻微的呼噜声。   十二、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就这样晃过了八个年头。   一只手就能够抱得起来的小徒弟,现在也长成了一个大男孩。   而曲昭白依然默默地例行着每日枯燥的修炼,八年如一日,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带走些什么,依然还是那个不苟言笑,沉默清冷的曲剑尊,只可远观而不能接近。   哦不,除了曲昭白的小弟子。   “师尊!”一个青衣的小男孩御剑飞来,看到洞府前伫立的那一道白色身影,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停稳,就兴奋地从半空跃下,纵身跳起,扑向曲昭白的身后。   “师尊师尊,许久没见您出来了!翊凡很想您呐!”自从三年前曲昭白以徒弟大了的理由,将翊凡赶回到石床去睡,又给他开辟了新的住处,再加上师尊常年不怎么踏出洞府却甚是厌烦有他人打扰其清修的习惯,翊凡感到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师尊了。   “站好,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曲昭白蹙了蹙眉,将身后抱着他腰身的小徒弟扳直,带着习惯性的训斥口吻,“今日的训练可结束了?”   轻飘飘地站在原地,翊凡喜滋滋地听着耳边师尊训诫的口吻,传到耳朵内瞬间转变成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话语,他傻呵呵地点了点头。   “是的,师尊!”恭敬而雀跃地答道,翊凡扬起满是笑意的脸,“今日的训练已经结束了,我还打败了崇仪师兄了呢!”   “胜了崇仪?很不错。”唇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曲昭白语气变得轻快了一些。   且不说崇仪已经年满十二,就以翊凡尚未满九岁、堪堪练气初期的水平打胜了练气中期的师兄,这无疑让曲昭白欣慰的同时,更感一丝骄傲。   从一个娇弱的婴孩,将小徒弟拉扯到小男孩,以他淡漠嫌麻烦的个性,非但没有发生“一个不小心就养死了”的惨剧,现在看来,还把小徒弟养的不错。   这成为了他生平为数不多感到些微自得的事之一。   于是,看着小徒弟,越看越满意。   翊凡呆呆地望着师尊难得一见的笑颜(或许可以称之为“极其不明显的笑”),心头刹那间溢满了暖暖的、如潮水般的幸福感,八年的相处,让他最明白不过说什么样的事情能博得师尊开怀,他自己恍然不知地异常地享受这个过程。   “师尊......”抬起那双充满濡慕之情的、如小鹿般的眼眸,翊凡紧紧地揪着师尊雪白的衣袖,“师尊,您好久好久没有抱过我啦,翊凡、翊凡这些时日好想念您啊,能够抱抱师尊吗?”   望向小徒弟异常期待的眼神,曲昭白难得一次有些心软了,弯下身子,将小徒弟抱了起来。   八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足以让一个小小的婴孩长成一个半大的孩子,翊凡也长大了,抱起来不像以前那般,一个手臂就能轻而易举地环住他。   翊凡乖巧地伏在师尊的肩头,近乎贪婪地嗅着他身上久违而清香的气息,这淡淡的、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幽香的草本气息自打他懂事以来,一直萦绕在他的记忆中,像生了根一般牢牢扎在他的心底,成为了他最为眷恋且感到心安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十三、   曲昭白曾不只有一次地怀疑到,自己这个小徒弟是不是缺爱得紧。   若不是这样,怎么会一看到他就像一块撕不掉的膏药一样贴了过来,思及封瑜座下的那些弟子们,虽对掌门敬爱有加,但也没有像翊凡这样粘着师傅的。   门派内一干弟子只道翊凡与曲长老师徒情深,羡慕异常,曲昭白却直觉这样下去不行。   他不会再允许有人将他这个人放在心中重要的地位上,尤其这个人可能是翊凡。   修仙界谁都知晓,曲剑尊修无情道,冷清冷意,无情之剑,剑气肃杀,无人能及。   他这一生,都不可能,也不能够对谁人动真情,爱情也好,亲情也罢,都必须与他绝缘,否则,轻则伤及元气,重则道消人灭。   思及此处,曲昭白将犹有不舍的小徒弟放下,回复了那张冷冰冰的面孔。   “不过是胜了崇仪一次而已,也许仅仅侥幸而已,下一次呢?这就喜不自禁了?”   微微惊讶地望过去,翊凡眨了眨眼睛,磨着脚尖,不知所措道:“师尊......是弟子错了。”   “且记住,凡是切莫轻易得意。”曲昭白面无表情道,“御剑,随为师去到后山。”   “是,师尊!”踏上飞剑,翊凡紧紧跟着化为一道白光的曲昭白,穿过了无数云层、河流与山峰,终于停落在地面。   曲昭白一挥衣袖,一道强烈的白光乍现,击中了一只在树冠处栖息却恍然不知危险的一只灰色的什么东西,灰色的小东西发出一阵哀鸣,直直地坠落下去。   翊凡瞪大了眼睛,看到脚下“嘭”地一声摔下来的小动物,向师尊投向疑惑的神色。   曲昭白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将摔得迷迷糊糊的小动物拎了起来道:“三阶的魇猫,恰好做与你称合的灵宠,好生照看。”话音没落,就将手中的魇猫扔向翊凡,翊凡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赶忙接住。   “师、师尊,为何今日送予翊凡灵宠呢?”掐住一个劲儿想要挣脱而出的魇猫的脖颈,翊凡一派天真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过些时日,为师将要闭关修炼,”曲昭白淡然道,“送与你灵宠,即是让你勤加练习之余,能有一物帮你身旁,不至于寂寞。”   十四、   翊凡望着依旧一派安然淡漠的师尊,晨曦微醺的日光洒落在曲昭白雪白的衣袍之上,山间的寒风微起,他低垂着睫毛,几丝青丝拂过肩头,暖色的日晕笼罩在他的薄衫上,合着白瓷般的皮肤,映照着他整个人仿若是透明的,在下一秒就好似羽化登仙一般。   翊凡失落的眼神停置在师尊高挺的鼻梁之上,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涌到喉咙里的话语咽了下去。   只要有师尊在,翊凡无论怎样,都不至于寂寞了......   接过神色怏怏的魇猫,他俯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微笑道:“多谢师尊赏赐,徒儿预祝师尊闭关成功。”   “嗯。”轻点头,曲昭白的嘴角微微一翘,修长的手指触摸上徒弟柔软的黑发,唔,手感不错。   “此番闭关,没有为师的督促,你也须勤加练习,与同门师兄师姐好好相处。”他微抬起下颌,眼神里几乎是不可置疑的坚定,“决不可被旁人欺负了去,当然,我的弟子必定要是最为优秀的。”   “是!师尊!”翊凡扬起亮晶晶的眼眸,及时激动又是欣喜地答道,“师尊放心,翊凡一定勤加练习,不会辱没师尊一番教诲!”   “如此甚好。”曲昭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即手指一划,一颗血珠从他的指尖冒出,悬浮于手掌之上。   而后他将血珠按向翊凡的眉心,血珠蠕动着进入,很快消失不见,额头处只留下一点极小的红色,近看就像是一颗微小的朱砂痣长在翊凡的额头。   “此乃我的一滴精血,修炼之时可通血纳灵,紧急情况下,也可护你一命。”   翊凡瞪大了眼睛,抚上额前的那一点红色,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禁担忧道:“师尊!......您怎待翊凡如此之好?......失掉一滴精血,可会对您有何影响?!徒儿怎么能......”   “不会有影响,你无须想太多。”曲昭白淡淡道,“我只想你能安安稳稳的,如此便是我最大的期望。”   “师尊......”翊凡呆愣地望着他,一时间心中喷涌起无数纷杂的心绪,他感到鼻头有些发酸。   “师尊......弟子何德何能......”   “你受得起,也受得住。”曲昭白阖上眼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为师入府了,你且先离开罢。”   眼角有些微的发红,翊凡“嗯”了一声,遥遥看着师尊转身离去的背影,他紧紧捏着拳头。   “师尊,今日一别,不知何年能再复相见,弟子一定不会辜负师尊的教诲,弟子......等着师尊!”   十五、   没有过去多少天,曲昭白便入关修炼。   入关之前,带着徒弟找到掌门封瑜,还捎带上着一株金羽叶草,对他说道:“在我闭关的这些时日,且好好照看翊凡。”   封瑜接过金羽叶草,勾起唇角戏谑地笑道:“你对这徒弟还真是上心,也肯舍得......但是,求人总有个态度吧。”   他看向曲昭白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啧啧”几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封瑜,见好就收,若你是不打算帮,这草我就留着自己待用。”   “哎别别别!”封瑜嬉皮笑脸地后退一步,将好不容易盼来的金羽叶草护在衣袖下,“同门师兄弟嘛,你徒弟就是我徒弟,往后什么事都不用愁!”   曲昭白瞥了他一眼,将翊凡牵过来道:“记住你掌门师伯的话,若有谁欺负你了,告知于为师,好处不能白给了。”   “是!师尊!”翊凡恭敬而认真道,转过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封瑜手中的金羽叶草,古籍中的顶级药草,他非常明白此草的珍贵,一想到师尊为了有人能照拂他,不惜下如此血本,翊凡的心中除了深深的愧疚之外,还涌动着一股热热的、不能言说的暖流。   “弟子明白!”抬起灿若星辰的乌黑眼眸,翊凡钦慕的眼神中流露出眷念至极的情感,“师尊......弟子会一直等您的。”   目送着曲昭白步入石洞,石墙缓缓合上,震起一片尘烟,翊凡感到胸口处霎时间空落落的,酸涩的思念也似乎被石墙震荡了出来,酸酸的冲向鼻腔,嘴唇中尝到一丝轻微的苦涩,年少的翊凡捂着有些微疼的胸腔,完全说不上自己现如今处于怎么样的感受。   ——如何道说呢?   只是感到有一些难受吧。   时间静静地流淌,但在翊凡的眼里,就像是缓慢爬行的河蚌,带着对师尊的思念之情,他感到每一日都如同三秋一般漫长难耐。   于是他开始努力地练剑,以此来消磨漫长的岁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去秋来,花谢花开。   长崎剑宗的弟子们来来往往,每日都能在望日峰的悬崖边看到一位青衣弟子在落英缤纷的古树下,挥舞着长剑,反复练习着剑术,几年下来,他的剑术愈发得精湛,愈发错综复杂,愈发令人惊叹。   “欸,那是哪位师兄?真是英姿飒爽呐。”一位身穿初级弟子服的少女对着同行的女弟子惊叹道。   “傻瓜,”同行女弟子白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那位不是‘师兄’,别看年纪不大,按照辈分,可是我等‘师叔’呐!”   “是啊是啊,翊凡师叔可与我们不同,据说,他可是那位剑尊的弟子。”   “剑尊?可是那位闭关已达九载的长老?”少女瞪圆眼睛好奇道。   “是啊,正是那位剑尊,不得不说,他老人家闭关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听闻翊凡师叔幼时就与他分开了呢。”   “那岂不是师徒不亲?”   “谁知道呢?”女弟子八卦之心已起,神神秘秘道,“还有一闻呢,说是其实剑尊闭关那么久,其实早已走火入魔了呢!”   “真的吗?”其余的女弟子惊讶地轻呼道,“不过也是有可能,毕竟这闭关时间也太久了些......”   话音未落,女弟子们齐齐打了一个寒颤,转过头去,之间远处原本在认真练剑的翊凡寒着一双锐利的眼眸,冰冷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穿刺过去。   他俊朗的面容冷硬似铁,在清晨微寒的日光下,显得颇为凶狠嚇人。   女弟子们害怕极了,连忙“噔噔噔”逃离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求收藏。。求求求评论QWQ   ☆、第六章   十六、   翊凡收回冰冷的视线,迈出脚步,走进一个无人的角落,按住发出仿若撕裂般疼痛的胸口,他咬紧了牙关,努力地抑制住心中不断涌出的暴戾情绪,眼白与眼珠交接的地方,暗红的血光已经开始忽隐忽现。   自从师尊闭关开始,他发觉到,自己的心境开始越发得暴戾,仿佛在他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生性暴戾的魔鬼,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越来越不能控制住心底越来越壮大的阴暗情绪,尤其是在与师尊分离的这些漫长无比的时光里,消极的心绪几乎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幸亏在师尊留下的古籍中习来清心咒,才得以勉强压制黑暗的情绪,不至于产生心魔困扰修行。   默念了几段清心咒,呼出一口郁气,好不容易将腾升而起的暴戾情绪稳定了下去,翊凡招出飞剑踏了上去,顺着再熟悉不过的路线,到达师尊闭关的石洞前。   “师尊......”对着石洞磕了三个响头,翊凡痴慕而忧伤地喃喃道,“师尊,已经九年了,可您为何......依旧没有出关呢?”   “掌门与其他长老都在商议此事......弟子也原以为,多则两三年,师尊就能圆满而出,但是,师尊为何迟迟未来?”   “掌门师伯说,闭关修炼之人,五感闭塞,您是听不到弟子的话的,是吗?......但是,弟子还是想说,师尊......弟子想您了......弟子每天每夜都在想您,一直都在想您,已经九年了......”翊凡垂下纤长的眼睫,心口依旧有些胀痛似得发疼,他不由得苦笑道,“弟子......恐怕早已沦陷了。”   “但,不论是这一个九年,下一个九年,下下个九年,哪怕十年、百年,弟子都会等下去,一直等下去!”翊凡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洞门鞠躬道,“师尊,弟子会一直静候您的佳音,弟子先行告辞!”   眷念地看了一眼寂静的山峰和纹丝不动的石洞,翊凡回过头,御飞剑宛若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远方飘然而至,素雅的绣花鞋轻踏上地面,淡黄色的衣裙仿若绽开的花瓣,女子回过头,唇边噙着一抹艳丽的笑容。   “多年未回,看来师兄又收了一个好徒弟呢。”   她微微眯起一双美艳的杏眸,眼神中划过一道隐晦的情绪。   “但是啊师兄,这确实让我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十七、   近日游历在外十八年的百微长老回门派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递到长崎剑宗的每个角落,大大小小的弟子们都在好奇这个性格飘忽不定、常常无缘无故失踪的长老是个什么模样。尤其在听说百微长老是个美艳无比的女子时,膨胀的好奇心越发的旺盛了。   而百微此刻坐在剑宗大堂内,一手撑着脸颊,一手举着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茶水,杏眸一转,柳眉微微地皱了起来。   “师兄,你泡茶的技术,还和数年前一样,这么烂。”百微咂咂嘴,纤细葱白的手指划过杯沿,她叹息了一声,“枉我还想回来,瞧瞧你到底有何进步,到底还是教我失望了,和过去一样,一点没变。”   封瑜笑颜盈盈,举起茶杯自酌一口。   “和过去一般不好么?世间本就万般无常,总是变来变去,也不嫌麻烦心累么?”他呵呵一笑,挑了挑眉道,“我倒觉得,我这茶挺好,味淡却不淡寡,回味无穷嘛。”   翻了翻秀澈的眼睛,百微别了别嫣红的嘴唇,无奈又无趣地看向他。   “原本啊,我特意回来一趟,就是想要尝尝三师兄泡的清崖山茶,可惜,却太不是时候。”微敛朱唇,垂着纤长细密的眼睫,她的嘴边浮起一丝些微怪异的笑容,“听闻三师兄又收了一个徒弟?安置在身边亲自抚养了些许年月”   她的重音咬在“徒弟”与“亲自”这两个字眼上,微微眯起一双美目,百微绽开一个艳丽无比的笑容。   封瑜坐在对面的席位上,只笑不语。   “大师兄,如此云淡风轻的作风,可不像以前的你啊。”缓缓凑近封瑜的面庞,百微轻声笑道,悦耳如铜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堂内,显得有些冰冷瘆人。“怎么,曾经意气风发的封瑜呢?再怎么样,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弟,一次两次地陷入相同的劫镜吧?”   “你多虑了,百微。”收起那漫不经心的笑容,封瑜幽黑的眼眸望向她,淡淡道,“昭白不会再有事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百微猛然站起身,嗤笑道,“师兄的意思是,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三师兄再次陷进这番劫数?!——我不相信你一点都没有发觉,那个少年,和之前的裴......是有多么的相似,你看不出来吗?!”   封瑜看着因愤怒而激动无比的百微,静默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   “好!你不管!那么就我来!”百微气愤的面容上,双颊染上殷红的愠色,“我绝对不会允许,师父他老人家的卦象变成现实!”   十八、   山间的清晨依旧静谧无比,唯有一行飞雁划过天际,远处传来一阵阵空灵而嘹亮的鸣声。   苍翠的群山重重叠叠,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而那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又似那天地之间浓墨重彩的一笔,影影绰绰,忽影忽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翊凡依旧像往常那样来到师尊闭关的石洞前,以往这一带都是冷冷清清的,从来都是他一人来一人走,但今天,却有人捷足先登了。   翊凡的眉头微紧,双手不自觉地捏成拳。   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就像是自己多年来努力维持且隐蔽地独占地盘,忽然被外人闯入了,亦或者说,他所珍视无比的珍宝,被他人窥视了。   百微一袭红衣似火,在山间清风的吹拂下,烈烈发响,她弯起一个妩媚的笑容,眉眼里带着些许的怀念之情。   “多年未来了啊。”臻白的手覆上厚重的、布满藤蔓的石门,她近乎呓语般喃喃道,“想当初,师父他老人家也是在此地陨落的......师兄也是怀旧之人,偏偏挑了这一处入关......”   翊凡闻此言,心中的烦躁之意更是汹涌澎湃,他咬紧牙齿,指骨关节处一片青白。   低沉的声音中讶异着黑焰般燃烧的怒火,他深吸了一口气,抱拳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不请自来,闯入师尊闭关禁地?”   “师尊?”百微朱红的嘴唇里咀嚼着这两个字,忽地焕然一笑,“原来是你......既然如此,你猜?”   “敢问可是六长老百微师叔?”   “呵呵,你就是三师兄又收的徒儿吧?果然是个骨骼清奇,智貌双全的孩子。”百微弯起眼角,微褐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微笑的唇角却没有一丝的暖意,“只可惜,命犯孤煞,克人克己。”   翊凡毫不介意地一笑。   他这十七年来,早就听到了许多这般那般的陈词滥调,有讥讽的、有嘲笑的、有嫉妒的、有想要坐观他倒霉的,人生在世,怎么能够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左右,他不信所谓的命运,也不信所谓的天意,当师尊信任的眼神正对上他,握着他小小的手说道“勿怕”时,他就不再畏惧这些所谓的命数之语。   ——他只相信师尊。   所以,当百微以一种严肃的口吻对着他说出这句话时,翊凡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笑出来,当然,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师叔此言严重了,翊凡自出生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人因我而死,因我而毁的。”翊凡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更何况,师叔多年为回归门派,恐怕是早已忘了职责所在,或者说闲适已久,否则,也不会来此管多余的事情罢。” 作者有话要说:  要被淹死了【挺尸状】   QAQ一个人单机好寂寞~~挥手帕~~~~   ☆、第七章   十九、   翊凡当然懂得。   望向百微狠厉而张扬的眼眸,他脑海中翻涌而出的是翻天倒海的怒火与嫉恨,如荆棘般疯长缠绕的嫉妒深深地穿刺了他的心脏,鲜血淋漓。   他握紧了双拳,百微金丹后期的威压仿若一座大山直直地压下去,修为处于筑基期的翊凡额头冷汗直冒,咬紧了牙关,死也不肯低下头颅。   “有时候,太过于执着,并不是一件好事。”百微细眉高高挑起,揪住翊凡的衣襟,迫使他直视她的眼睛,残忍地笑道,“你说,是与不是呢?”   咽下嘴中的一丝血气,翊凡冷漠的眼眸中闪过一道肃杀之意,眼看着那双指甲尖长的手抓住他的衣襟,嘲讽地弯起唇角。   “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地还给百微师叔。”   “还?可惜你没有那个能耐,也没有,那个本事。”松开手,百微张扬一笑,蔑视的视线打量着他,道,“区区一个筑基,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打不过我。”   转身唤出飞剑,红色的纱衣随风翻飞,她离开了这里。   强烈的威压顿时烟消云散,翊凡静静地伫立在石洞前,然而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僵硬的脚部全然没有了知觉,他深吸了一口气,四肢脱力地跌倒在地面。   他紧闭着双眼,脑海中回荡着的全是百微离开前轻蔑无比的话语。   我和三师兄定下婚约——   订下婚约——   婚约——   ......他低声地吃吃笑起来,胸口处那一股原本被苦苦压制的、充满暴戾与邪恶的一团心绪越发地膨胀、扩散开来,与此同时,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如碎裂的镜片一般的片段,看不真切,耳边似有人在低声喃语,默念着一些什么隐藏着疯狂与黑暗的话语,热火般灼烧的脑海被戾气充斥着,他的眼底腾升气一抹浓浓的血色。   在翊凡自己恍然不知的情况下,他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如恶鬼爪牙一般蔓延的黑气。   果然......拥有力量才是最至高无上的......   至少,能将师尊从无数人的瞻仰中抢夺过来——   他捂住嘴,瞪大了血红的眼睛,原本俊秀的面庞因阴暗的狂热和不甘而扭曲着,就像是一个怀揣着罪恶果实的人,他双目迷离而痴狂地望向那扇封闭的师门,陶醉般喃喃道:“师尊,我想您....想得到您.......”   “师尊如此疼爱徒儿,不会拒绝的,对吗......”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魔域,一位蓝发少女胸前所挂着的黑色玉珠发出血红色的耀眼光芒。   少女扑闪着湖水般晶莹剔透的眼眸,甩起宝蓝色的尾鳍,眼中涌现出狂喜的神情。   她激动地捧着玉珠,眼泪不停地落在胸前,化为了一颗颗的雪白珍珠。   “主上、主上......您终于回来了......”她崇敬的脸庞上喜不自胜,对着殿外黑雾笼罩的天际拜道,“蓝珠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二十、   深夜子时。   长崎剑宗的修炼石洞附近一阵地动山摇,紧紧封阖着的沉重石墙猛然一颤,生长盘踞在此上的藤蔓断裂开来,残枝败叶混合着灰尘簌簌掉落。   石墙缓慢地移动,一个身着白衣的颀长身影显露出来,冷幽的华白月光洒落在他冷俊瓷白的面庞,在那一双冷淡却清澈的瞳眸里被揉成了柔和的一团光晕,一头长长的乌发随着夜间的冷风轻轻地在肩头拂动,抬头望向远处灯火阑珊的丛丛山峰,他眉间些微一拧。   似乎又很不好的预感......   脑中有一道什么不详的感觉划过,他不禁胸口微微一窒。   拂袖唤出飞剑,踏了上去,曲昭白宛如一道极快的流光,转瞬即逝。   第二天一大清早,曲长老闭关九年而出的消息像长了一双翅膀一般,飞快地传到了每一位弟子耳中。   翊凡一听闻此消息,立即停下了手中正在练习的长剑,马上赶到了剑宗大堂。   “师尊!——”全然顾不得礼数,翊凡一路御剑飞行,刚要落下地,就看到了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身影。   九年来,午夜梦回之时,他总是忆起小的时候,师尊将他抱在怀中,虽依旧是会面无表情地教育着他,但却是他倍感温暖的一段时光。   师尊就是照亮他整个童年的一盏不可或缺的明灯,如今,他不可自拔地陷入了一厢情愿的单思。   与师尊分离的九年里,他甚至无比地嫉妒着儿时的自己。   但如今,他的师尊回来了,翊凡此时此刻只感到欣喜若狂,湍流的喜悦之情刹那间涌进了心中,整颗心脏仿佛浸泡、荡漾在温暖的湖水中,满溢出来的甜蜜与欣喜让他空空的脑袋甚至有些发晕,翊凡腾然一笑,兴奋地挥起手来。   “师尊!师尊——徒儿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尚未知事的孩童,他晕乎乎地站定在地面上。   正和封瑜在商议什么事情的曲昭白听到不远处的声响,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一个蓝衣青年挥着手,脸上带着灿烂至极的笑容,他眉眼弯弯,眼角显得有些许狭长,带着和煦又激动的笑意。   时隔多年,曾经的那个软软糯糯的孩子已经长大,相貌却越来越相似于......   曲昭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即很快地释然了,向他招了招手,淡淡道:“翊凡,过来罢。”   “师尊!”听到那熟悉无比的、低沉的声音,扬起眼睫,翊凡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然压抑不住胸口处喷涌而出的兴奋与激动,九年来的苦守等待放在活生生的师尊的面前已经化为了一滩灰烬,散尽阴霾,他只感到全身仿佛被二月的春风吹的暖意融融。   终于抑制不住狂跳的心脏,他伸开手臂迎去,用那颤抖的双臂拥抱住了伫立在原地的师尊。   二十一、   曲昭白被猛地抱住,望向眼前环着他的青年,已经与他差不多高了。   曾经的那个时时处处都要依赖他、两眼亮晶晶地求表扬的小孩,现在也已经长大了。一时之间,曲昭白感触良多,竟忘记马上推开他。   叹了一口气,心底不禁软下了一块,曲昭白说道:“站好,我正与你掌门师伯商讨正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被训斥的翊凡丝毫没有羞愧的表情,反而是扬起光芒四射的、如艳阳一般的笑容,仿若是走遍了千山万水,终于见到心念之人的踪影,他感到满心满意的愉悦。   松开搂住师尊的手臂,他立即站好,跪下身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师尊......徒儿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心中有万般想要诉说的话语,像满沸而出的热水炙烫着胸膛,但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一句实实在在的这句话。   “师尊,徒儿想您,这九年里,无时无刻都不是这样。”他抬起灿若星辰的眼眸,真挚地说道,“还好,您回来了。”   “起来罢。”曲昭白抬手道,亦如往常,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地顺在背后,他整个人伫立在这里,沉静地仿若一尊静默不语的雕像,“这些年,过得可好?”   “回师尊,一切安好!”   “这般便好,为师就放心了。”曲昭白清冷的目光如一汪清潭,依旧面无表情道,但是翊凡却整个人都精神为之振奋。   “师尊......”翊凡呆呆地攥紧了手指,恍惚间,似有一股甜滋滋清凉凉的风,掠过他的心头,望向静候在一旁的封瑜,他还是拱手道,“师尊与掌门师伯商议要事......弟子还是,先行回避......”鞠了个躬,准备转身离开。   “不必了,翊凡年纪也不小了,就听着吧。”封瑜笑眯眯的,“啪”地一声展开纸扇,悠悠地扇着风,“像我这般年纪,都跑到南境去讨伐鲛人了呢。”   “此事......”曲昭白拧了拧眉。   “魔人最近有所异动,大潭,天境,离梦谷,都发现了魔人的踪迹,玄宗、瑶道宗、御兽门等七大门派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据消息称,此次魔人异动,派遣出的数目还不少,与寻常相反,他们不伤平民百姓,针对的是仙家少年弟子,应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而就在昨日,玄宗掌门崔志被发现钉杀在屋内,凶器乃魔域的弑神钉,证据凿凿,各个门派已开始筹备讨伐魔人的队伍。”   封瑜说道这里,眼角微微瞥向端端正正站立,认真恭听的翊凡,他敛下眼睫,移开了眼睛。   “所以,长崎剑宗会于明后两日,派出弟子,前去支援。” 作者有话要说:  QWQ还是打滚求收藏评论,挥手帕~~~~~~~~~~·   ☆、第八章   二十二、   “这是必须的呀,师兄。”一道清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百微亦如往常一身曼陀罗花开的大红罗裳,从空中飘然而至,她挑起柳眉,勾起朱唇,“如此热闹的阵仗,加我一个,如何?”   “百微......”封瑜哭笑不得道,“你回来没几日,凑什么热闹。”   “你又不是不知晓我的性子,在这里无趣的很,哪里让我闲得住。”百微翻了翻杏眼,转身拉扯住曲昭白的衣袖,她漾起一抹明艳的微笑,“我也就是回来看看三师兄而已,有何不可?师兄,恭喜出关啊。”   曲昭白对她微微一笑。   站立在一旁时刻关注师尊动向的翊凡心底猛然间一沉。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师尊脸上展露出笑意,虽然仅仅是嘴角微微地一勾,但他眼中柔软的温柔此时此刻却属于另一个人。   疯狂的嫉妒炙烤着他的全身,翊凡暗中握紧了拳头,眼底迸射出嫉恨的光芒。   “看到师兄无恙,我也就放下心了,”百微甜甜地笑着,转头望向封瑜,“既然如此,明日我便会启程前往玄宗,大师兄请尽快安排随行弟子吧。”   “哦,不。”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百微回过身,带着一抹张扬的笑意看向一旁静立不语的翊凡,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微光,指向了他,“我还要带上他。”   曲昭白的眉峰一皱,眼神中有一丝不赞同。   “师兄,该不会是舍不得你这宝贝徒弟吧?”百微“咯咯”地笑道,眼眉一转,“翊凡如今也那么大了,是时候出外历练历练了,且放心师兄,师妹会好好护着的。”   背向曲昭白,百微的眼眸对上翊凡的,那双琉璃般晶莹通透的眼睛浮起一缕憎恶,她恶质地挑起红唇:“你说是吧,翊凡。”   压下心中妒忌的火焰,翊凡拱手低头道:“师叔所言极是。”   “呵呵,既然连他自己都义不容辞了,师兄,那就这样决定了。”百微愉悦道,挥了挥手,对翊凡说道,“今日无事了,你且回去罢。”   翊凡深深地望了师尊一眼,告辞离去。   待翊凡的身影从天际消失,莹白的手腕被曲昭白抓住,他沉下脸,语气中带有一些质问:“百微,为何这般?”   “师兄,你在说什么呢?”努力地端住脸上微笑的模样,百微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抽回了有些发疼的手,“我也是为了门下的弟子啊,光会纸上谈兵有何用处,这功力啊,都是磨出来的......而且师兄,这次若我剿灭了那些个魔人,凯旋而归,为门派增得荣誉,师兄可能履行师父老人家订下的婚约,与我结为道侣,可好啊?”   她期盼地望着眼前的人,眼眸中仿若纳进了万千繁星。   “百微,我知你在想什么,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但万不可加害于他。”曲昭白搁下一句话,全身乍现出白光,须臾之间,整个人消失在大堂。   “啧,走得那么快,好歹,再多留一会儿啊。”摇着依然微微发疼的手腕,百微的唇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眼底满是一片落寞,“这次倒好,连拒绝也欠奉了。”   封瑜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摇着纸扇,眼中划过一缕黯然之意。   二十三、   知啦——   地牢的玄铁门被打开。   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少年们惊恐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惊惧的神情。   一个秀丽婉约的少女走了进来,她披散着幽蓝的波浪长发,脖间佩戴着一颗漆黑的宝珠,身后是数位魔人守卫。   “只抓了这些人过来吗?”少女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响起,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回禀蓝堂主,这些仅是玄宗的门下弟子,御兽门,瑶道宗弟子还在押往的路上,不日即可送来。”守卫拱手答道。   “嗯。先这样罢。”蓝珠点头,复而微微抬起头来,“你们,抬起脸,让我瞧瞧。”   少年们畏畏缩缩的,害怕地面面相觑。   “嘁,真是枉为仙家子弟,胆量竟然如此小么?”蓝珠面容上浮起一丝鄙夷,眼神里淬着□□般的暗芒,“正道,也不过如此,竟是一些宵小鄙薄、假仁假义之辈。”   “妖女!休得口出狂言!”一个少年听闻此话,猛地站起身来,愤愤道,“魔道狠辣之辈,人人不耻!”   “你叫什么名字?”   “玄宗明琼。”   蓝珠勾起一个兴味的笑容,招了招手。   “你过来。”她说道,笑得颇为明媚艳美。   少年明琼瞪圆了眼睛,抬起胸脯迈步向前。   执起脖间悬挂的那颗黑珠,蓝珠漾起柔嫩淡红的唇瓣笑道:“碰它。”   望着蓝珠半□□的雪白酥胸,几束蓝色的发丝覆在其上,明琼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你烦不烦?”蓝珠一把抓住明琼的手,盖了上去。   黑珠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波动。   蓝珠眼中难掩失望之色,愤恨地甩下少年的手,将他推了开来。   “这些人,都不是......”她失望至极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眼波一转,对着护卫吩咐道,“除了明琼,将其他人都杀了。”   “玄宗的人,死不足惜。”她轻飘飘都搁下一句话,缓缓地走远离去。   身后一阵喧闹的哀嚎求饶之声,一个个玄宗弟子陆续间被魔人守卫拖了出去。   “不不不!——我不要死!救我救我!——”慌乱间,明琼的衣服被几个同门弟子拉扯着,他呆呆地望向那些惊慌失措、痛哭不已的师兄弟,惊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你可以不用死?!为什么?!——明琼!救救我!”   一位师弟的手被魔人粗暴地扯开,他绝望地大叫道。   “放开他!放开!”明琼想要打掉魔人的手,但被设下驱灵散的他却全然不是对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被打翻在地。   很快,牢房内除了他,已经空无一人。   黑暗潮湿之中,明琼不禁痛哭出声。   二十四、   长崎剑宗。   掌门封瑜将挑选的五十余名弟子召集起来,细细嘱咐了一番,百微位于其身侧,一身红衣黑发,艳丽夺人。   “这边是此行带领你们的百微长老,你们皆是门下优秀的弟子,师父们对你们都抱有很大的期望,望此次助玄宗之行得以凯旋而归。”   台下弟子恭敬地拱手跪拜。   “弟子定会竭尽所能,不负掌门所托——”   翊凡默默地站在众多弟子中,低垂着头,静默不语。   百微站起身,含笑着点了点头。   “师兄,你且安心,我定会好好地带领这些弟子,一举歼灭那些作乱魔人。”一道红光从她的袖口飞出,幻化为一根暗红色的倒刺长鞭,她手握长鞭,展颜一笑,一身凌厉无比、威武霸气的气势渲染开来。   忽然间,一只灰色的小身影从石柱后跳了出来,屈腿一伸,蹦到了翊凡的跟前,魇猫眨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喵呜”了一声,将毛茸茸的脸凑到他的脚下,蹭了蹭。   翊凡皱了皱眉头,他从小就不爱与除了师尊以外的人与物接近,这只魇猫当年师尊送与了他,但这么多年来几乎是属于放养的状态,满脑子都是努力修剑的他,从来也没注意照看过。   没想到还养熟了。   与此同时,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此次之行,将你的灵宠带去,也有一个照应。”   翊凡抱起魇猫,呆愣愣地看着那个身着雪白衣衫的人慢步踱出,带着他那一贯冰冷淡漠的腔调,却说着令他无时无刻不暖心的话语。   他感胸腔里的那一颗心脏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砰砰砰”乱跳着,他的耳膜上能感觉到那股心房上传来的震动。   师尊——   他的口型轻轻唤着,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百微紧抿着双唇,握着鞭子的手也有些发紧,如果三师兄当众给了翊凡什么防身的法宝,她还能够拒绝刁难一下,但仅仅是一只看起来弱兮兮的灵宠,她确实不能有什么异议。   但是她就是感到很不舒服,虽然三师兄平时冷冷清清的,对什么都似乎不理不睬的,但百微心中知道,他心目之中,也存在着珍视的东西,也有着重要的位置,只可惜,排在前位的,从来都不是她......   忽略掉胸口腾升而起的一丝酸涩之意,百微转过身,高举起长剑,气势舒张,她乌黑的秀发凭空飘起,平滑锋利的剑身折射出耀眼而清冽的光芒。   “各长崎剑宗弟子听令,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QWQ这里还是打滚卖萌求收藏!~~~~~~~~~   ☆、第九章   二十五、   在百微的带领下,长崎剑宗的弟子们果然势如破竹,近乎剿清了围在玄宗境内的一大干魔人。   “呯——”剑锋与长矛碰撞,激起一道炫目的火,翊凡眼眸冷凝,长剑如虹,待那魔人一剑出击,欲趁乱逃遁之际,挥袖反手将剑锋一转,腾龙般腾飞跃起,剑芒挥洒,侧身砍了下去——   魔人还没有来得及逃脱,便被转瞬间斩杀于剑下,迸溅而出的点点血珠泼洒开来,落在翊凡白皙的侧脸之上,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飘渺的血腥味道,他冰冷凌厉的瞳眸微微一垂,随手一拭,在脸颊处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魇猫跟着翊凡挥剑的动作,极为默契地甩着蓬松而有力的大尾巴,龇起白花花的利齿。   暗红色的长鞭游蛇一般在空中划过一条气势汹汹的弧线,所及之处一阵阵凄厉的惨叫,血花四溅,血肉横飞,百微旋转着大红色的裙摆,嘴边噙着一抹快意狠绝的冷笑,宛若一株开在白骨之上的死亡之花,绽开着荆棘般尖锐的枝叶,收割着四周的生命。   很快,围堵在玄宗的魔人被剿灭得一干二净,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破碎的尸首和纵横交错的剑痕,翊凡站起身,抬了抬有些发酸的手臂,他的发丝有些微乱,素净的衣衫早已被黑红的血迹浸染,看着明显精神不好的同门弟子们相互摇头抚慰,突然间意识到,从未经历过杀戮的他,竟然没有一丝的不习惯,反而内心深处,透露着一丝兴奋的滋味。   望向手指上残留的、早已经干涸的血迹,他抿了抿唇,额前的碎发隐去了眼底的那一抹黯色的红。   百微收回长鞭,挽了挽耳边垂落的秀发,她转过身去,鞭尾一滴一滴落着血珠。   “这只是一些小啰啰而已,幕后的人很可能还在暗中窥视着我们。”她眼角眯起,眼波中流转着危险的意味,“且不必想这么多,跟我来。”   她镇定无比的模样和一身凛然自信的气势让同行的弟子放下了心,推开玄宗大门,百微的瞳孔紧紧一缩。   只见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满是早已干涸的、黑色的血痕,残破的血肉与布絮,一道透明的结界笼罩在上空,已经开始有一些不稳。   “请问......可是长崎剑宗的诸位?”一个穿着灰色道服的女孩怯生生地从门内探出头来,她睁大了眼睛,有些恐惧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百微侧过身,眉宇间尽是忧虑。   看来现在的情况比他们所预料到的更糟。   “正是。”   “终于来了......”女孩撤去外层的结界,抬起脚跑了过来,她面色苍白带着些许的颤抖,“前辈,现如今掌门......宗内长老们也身负重伤,年轻的男弟子几乎全被抓走,现在只剩下我们了......恐怕再过些时日,结界也会撑不住了......”   百微狠狠地拧了拧眉,安慰性地拍了拍女孩的肩头,眼神示意身后的弟子跟上,关上了大门。   在不远处的一片隐蔽的树林下,一股无杂质的水团糅合成形,蓝珠渐渐显出身形,她遥望着紧阖起的大门,喟叹般地漾起笑意,湛蓝莹澈的眼眸中闪烁着琉璃似的白芒。   “终于......找到了。”胸前的黑色宝珠浮现出金色的微亮。   二十六、   长崎山上的深夜,微凉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满天星斗闪,仿若无数银珠碎玉,镶嵌于深漆黑的夜幕之上,银河宛如一条发光的绸带,横跨在繁星密布的天空。   轻风吹拂,晃动了不远处竹林的枝叶,发出飒飒的声响。   一杯清酒放置在台上,封瑜眼角向上扬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别一天到晚绷着一张冷脸,且与我喝上一杯。”   “我没有心思喝酒。”曲昭白静静地坐在席上,微敛着眼眸,冷俊依旧的面容似带上了些惆怅,“我有不好的预感,此番之行,怕是会多出事端。”   “那便用你那窥天术法算上一算,何必纠结如此这般?”封瑜摆了摆手,自酌了一杯。   曲昭白眉间一拧,摇了摇头:“因......此术算不了与我存有联系的未来,我看不到任何的预知。”   封瑜抬头一愣,待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清亮的呼声打断了话语。   “爹爹!你又带着曲师叔偷喝酒了!——”楚宁瞪着眼睛,气鼓鼓地跑了过来,“让我一通好找!”   “小宁啊,”封瑜停下欲再倒一杯的动作,讪讪一笑道,“我与你师叔,只是浅酌怡情,怡情而已啊,无伤大雅。”   “我才不管你伤不伤大雅,且告诉我,为何百微师叔剿魔之行,都不安排我一同前往?!”楚宁委屈又气愤地将酒杯移得更远了一些,道,“连小翊凡都去了,爹爹可是觉得我会胆小怕事吗?”   “非也非也,只是小宁啊,你尚入筑基,根基不稳,翊凡虽年纪尚轻,但已步入筑基后期,这怎么能比呢?”   “说到底,爹爹你就是嫌我不如师弟聪慧,是不是?”楚宁瘪着嘴巴,不服气道,“曲师叔也认为,楚宁不比师弟吗?”   “就天资而言,确实。”曲昭白淡淡道。   “......”楚宁被曲昭白毫不犹豫的问答塞了一塞,她满脸通红地跺了跺脚,转头就跑得不见踪影。   曲昭白侧过头瞥了过去,又淡然地回过了身。   “你将阿宁宠得太过了,这几年越发的骄纵。”他低垂着眼睫,毫不留情面地评价道。   “是啊。”封瑜笑着叹了一口气,“也罢,终究是欠她良多,只望她这一生平平安安,随心所欲,我也就满足了。”   曲昭白默然不语。   比起事儿多的师侄,他越发得觉得自家的徒弟还是更加省心一些。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玄宗大堂内,百微正皱起眉头,听玄宗门中弟子诉说这几日的发生的事情。   “将笼罩在宗门之上的结界全部撤除,”她左右踱了踱,停下了脚步,对着玄宗的一位女弟子说道,“这些魔人分散在四处,一定有所预谋,既然有所图谋,就且让他们进来,我到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二十七、   在一片漆黑的树林之中,几道残影倏忽掠过,诡谲的黑暗气息惊起了几只栖息的鸟雀,扑扇着翅膀飞向弯刀般的弦月。   一股侵蚀性的魔气渐渐地在四周弥漫开来,宗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原本闭目养神的百微单手撑着头,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有情况!”她立马站起身,唤出袖中的长鞭,“我且去看看,你们全部的人,在这里好好守着。”话音未落,百微如一道长虹一般,飞身跃了出去。   翊凡垂下头,周围顿时变得紧张的气氛并没有丝毫得影响到他,翩跹的额发遮住了他黑沉沉的眼睛,眼底透出一丝阴郁的暗红。   顺着气息,百微腾身穿行于一片竹林之中,四处黑黢黢的,只有皎洁微弱的月光散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幽静无比,她眯起眼,一个翻身落在地面上,湖的对面伫立着一个看不真切的身影,她凝了凝神,握紧了手中的长鞭。   “百微?”那人回转过身,他生一双极好看的细眉,如瀑的青丝铺洒在背后,狭长的一双凤眼朦朦胧胧的,说话的时候,只望着那一潭清冷的湖水,眼中没有一丝的情绪在内,恍若一只飘渺的幽魂,“没想到,会是熟人......”他的嗓音冰冰冷冷的,如同被沁入冰泉中浸过了一般。   “哈!”百微心口的火苗一下子被点燃了,她嘲讽地勾起嘴角笑道,“哈哈,楚衣,没想到居然是你,怎么,你们妖族何时和魔人联手了?平素,你们这些高傲的家伙,不是最洁身自好、与世无争的吗?”   “你不必拿这些话来激我,百微,区区金丹期......你打不过我的。”   执起长鞭,百微“哼”了一声。   “那便试试吧!”   暗红色的长鞭猛地甩了出去,如长蛟摇尾勾住了楚衣的手臂,她翻身一提,“知啦”一阵裂帛之声,楚衣的一段长袖被撕裂为了碎片。   百微侧过身,长鞭又是一甩,缠绕住了楚衣的脚踝,但还来不及绞断,一道破空的光击扑面而来,她急忙偏过头,躲开了攻击。   “我说过,你打不过我的。”楚衣手中泛出微亮的光芒,他的瞳眸依然变幻为了兽类的金色竖瞳,居高临下地望着百微,清俊无比的面庞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强而有力的等级威压之下,百微睁大了眼睛,瞳孔紧缩——   玄宗大堂内。   “为何百微师叔还未曾回来?都已经三炷香的时间了......”一弟子望着夜幕中的弯月,不禁担忧道。   “是呀,这时间也有些过久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师叔发生了什么意外?”一个女弟子瞪大了眼睛,急道。   “不会吧,师叔法力高强,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可是都这么久了......”   “是啊......”   ......   ......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安的情绪在众人群中增长着,翊凡沉下脸,烛火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忽然间,一股极为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闻着像是一种花香的味道,又略带着微苦的气味,众弟子揉着眼睛,强烈的困意袭上脑袋,几乎是同一时刻,都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谁?!”翊凡猛地站起身,他感到有一道视线,正在黑暗之中窥视着他,这种感知让他有些不舒服,手里紧握住长剑,他回转过身,对着大门外横劈出一道凛然的剑气——   “当——”一面铜镜抵御住了翊凡的攻击,一个袅袅的身影在门外出现,蓝珠轻移着脚步,脸上带着激动而优雅的笑容,她俯身恭敬地一拜。   “主上,蓝珠接您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变态徒弟】上线   QWQ谢谢小伙伴们的收藏和评论,虽然不怎么多但对于新人而言都是激励了QVQ   此文日更绝壁日更啊,不坑绝对不坑!   求评论求收藏求花花QAQ   ☆、第十章   二十八、   翊凡只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有青翠的竹林溪流,又悠扬悦耳的琴声,他手执长剑,森森剑影,划破了空中悠然飘落的竹叶,师尊坐于亭下,微阖着眼睛,拨弄着琴弦,缓和如溪水流淌的韵律从他的手指尖穿过,逆着柔和绚烂的阳光,曲昭白抬起头来,对着他缓缓一笑,眼中充满了柔光似得神采。   却恍若通体透明般仿佛只是一道华光虚影。   “师尊......”他即欣喜又惊讶地走上前去,情难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带着朦胧微笑的人,然而就在他迈出一步的同时,身前的画面骤变——   黑红的火焰猛然窜出,灼烧着周围的一切,眼前的竹林、溪流、和凉亭就像是被撕毁的画纸,统统被火舌吞噬殆尽,碧蓝的天空被血一般的颜色渲染开来,无数的哀鸣声、惨叫声在耳中无限制地扩大了,纷乱的脚步声、兵刃相撞发出的刺耳声,战争的擂鼓声,环绕在脑海之中,无时无刻不搅乱着他的思维——   想要努力地屏下心神,但是一波波的嘈杂声就像是从内而发,根本无从抑止。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师尊温润的面色渐渐地变得绝望、狰狞、无助......   直到心口一痛——   翊凡低下头去,发现一只泛着青辉的、刻着繁复的铭文的短剑刺入他的胸膛,刺目的鲜血渐渐晕染开来,冰冷的寒气从脚底腾升而起,他的嘴中尝到了一丝苦涩的血腥味。   好疼啊——   真疼——   “慕卿......这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师尊冰冷至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眼中分明流露出无比冷俊的杀气,“你死了,全天下便可重获太平。”   翊凡艰难地抬起头,绝望如一张大网包裹着他,眼前的世界恍若黑白,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都被无限制地拉长了,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把短剑从他的胸口拔出,血流如注。   “为......什么?”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嘴里因剧烈的疼痛发不出声音,只能“嗬嗬”地喘着气,气息奄奄地,如一只残破的人偶般伸出血淋淋的手臂,想要够到那人雪白的衣摆,可惜师尊走得太远了,也走得太快了,只余下他一人,和快速流失着的、苟延馋喘的生命。   泥沼般深陷其中的噩梦。   然后他醒了。   “主上,”蓝珠担忧地望着他,细声细语问道,“您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蓝珠......”翊凡,不,裴慕卿呆滞地转过头,依旧沉迷在噩梦之中不可自拔,一觉醒来,才发现已历隔世,他平静了一会儿,复又开口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主上!”蓝珠湛蓝的眼眸中沁出点点的泪花,她摇了摇头,颤抖着嗓音道,“蓝珠不苦,只要主上能够回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啊,我还有夙愿没有达成,怎么能就这样终结了......”裴慕卿稍稍扬起眉毛,披散着一头一泻而下的青丝,深邃乌黑的瞳眸中划过一道血红的暗芒,明明是一副少年的面貌,周身的气势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内里就像是隐藏着一个妖魔的灵魂,“我想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啊。”   带着喟叹般而又痴狂的语气,他漾起一丝令人炫目的魅惑笑容。   二十九、   “凡是主上想要的,蓝珠都会竭力为主上争来。”蓝珠跪坐在床榻边,蓝色的发丝流泻在地面,她的目光纯澈无比,坚定地说道。   “多亏了你鲛人一族的圣宝,我才有机会得以重新活过来,”视线落在蓝珠胸脯上的黑色宝珠,裴慕卿接过,微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值得正道之人为它抢得头破血流......”而此刻这颗圣珠则在他的手上,泛着如水波般微微的亮光。   “主上,还有一事。”蓝珠抬起头说道,“长崎剑宗的弟子与那位带领长老,已经被擒,此刻正关在地牢之中,您看......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裴慕卿唇角轻勾,他一手撑着头,邪气地一笑,“这些人......我自有用处。”   三天之后,长崎剑宗内接到一封结印信函。   此时曲昭白正坐卧于清流竹林旁,静心宁神地抚琴。   悠扬飘渺的琴声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地在竹林别径间流淌。   突然之间,只听到“嘣”地一声,弦断了。   一滴嫣红的血珠从指尖滑落下来,在古琴上绽放出一朵血花。   他抬起手,冷俊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伤口很快便愈合了,可是他的心底却盛满了担忧与不详的预感。   “曲、曲长老,掌门请您到大堂一聚,说是有要事相告。”一个小童从远处跑了过来,行礼拜道。   “那边去罢,”曲昭白一挥长袖,目光投射下去,淡然道,“但你为何如此惊慌?”   “弟子......请长老前去大堂,自会知晓了。”那童子匆匆拜了一拜,便走在前方专心引路。   大堂内聚集了很多人,一些正值闭关之际、幽居不出的长老前辈们也凑集在了此处,个个眉目焦急,低声商议着些什么棘手的事情。   “曲长老到。”童子呼喝了一声,恭恭敬敬地低头退下。   “啊,昭白来了......”   “曲长老到了......”   “终于来了......”   ......   曲昭白见此情景,皱了皱眉,疑惑地望向上座的封瑜,困惑的眼神仿佛在问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封瑜摇头不答,只是递给他一封信函:“你看看吧。”   曲昭白接了过去,展开一看,只见一行字迹清隽的墨笔在其上写着:   长崎剑宗五十余名弟子与玮峰长老百微已被我等擒获,若欲将其放回,仅需剑尊曲昭白长老一人相换足矣。   魔域堂主蓝珠   “他们想要让我换过去?”曲昭白折叠起信纸,淡然地抬起眼眸,他环顾四周,问道,“诸位觉得如何?”   “这魔人未免也太嚣张了,竟敢欺凌到咱们头上来了!此事,万万不可,传出去的话,他人还以为咱门派胆怯了呢!依我看,联合众门派,攻下魔域,也能除了这恶害!”   “非也非也,现如今人都在他们手上,即便是想要主动出手攻击,也是投鼠忌器......”   “以曲长老元婴后期的修为,不会出什么大事罢......”   “魔人诡谲,恐有危险......”   “这五十多名弟子,皆是资质颇高的好苗子啊,若有闪失,这损失可就惨重了......”   “百微法力高强,不也是被抓住了,魔人何时有如此厉害的角色?......”   “这天下,恐怕要大乱咯。哎......”   在一片或悲或怒的争论之中,封瑜叹了一口气,只是轻声道:“昭白,我终究......还是有负师父老人家临终所托。”   “为何?”   “师父临终前,嘱咐我说,你命中有一大劫,且命我好生照顾你,二十年前我保了你一次,没曾想二十年之后......此劫依旧未消。”封瑜叹息着说道,“该如何化解此劫数,我不得而知,昭白,这可能需要你自行解除罢。”   “我知道了,师兄。”曲昭白抿着嘴唇,冷静地回到,“此次,便由我去换人罢。”   三十、   “主上,以五十多名弟子和一个金丹长老作为筹码,长崎剑宗可不一定会同意一位元婴后期剑尊以身赴险啊。”蓝珠纠结着脸蛋,化为原形的蓝鳞尾鳍在用绒毯铺就的地面上划过一道弧度。   氤氲的檀香之中,裴慕卿展开一个迷蒙的笑容,他的瞳色深深,似乎萦绕着一团妖娆的雾气。   “你不懂师尊的性子。”他披散的发丝上泛着淡淡的幽光,轻轻侧转回头来,“在他的心中,什么都是轻的,只有育他的门派才是最为重要的,所以,他一定会来......”   裴慕卿浅浅地笑着,侧过头去,望向魔域那永远暗红似残血般的天际,几只只剩下骨架的巨鸟闪烁着漆黑的眼珠,嘶叫着滑向远方。   裴慕卿静默地躺在床榻之上,阖着眼睛,眼睫长而细密,身着长摆玄衣,显得温润又无害。   不知就这样闭目养神了多久,直到终于有人通报道,长崎剑宗曲昭白长老已静候在黑墓河岸边。   “还愣着干什么?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蓝珠立即起了身,接话道,“所有人等,不得亏待曲剑尊,否则格杀勿论。”   “是。”传话的魔人退了出去。   “蓝珠,你看我要穿什么衣服?还有我的头发......还有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裴慕卿睁开眼睛,眼中溢满了兴奋之情,他泛红着脸颊,不禁激动又期盼地问道。   “主上很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蓝珠恭敬地答道。   “马上就要见师尊了......这个身体委实没有过去的好。”裴慕卿微红着脸,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这么多年未见,不知师尊想不想我呢?”   “主上,您的功力如今还没有与身体融合完全,万事请多加小心,以稳为上。”   “我知晓了。”裴慕卿弯起嘴唇,此刻他的笑容无比的柔和,就仿若是和煦的暖阳在他的面容上镀上了一层光晕,看得蓝珠晃神一呆。   下一刻他玄色的衣摆卷起一阵轻风,那道颀长的身影从门口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黑墓河。   曲昭白长发翩飞,白衣如雪,伫立在腥气弥漫的岸边,黑红的河水翻滚着滔滔浪花,长着细密利齿的怪鱼在浪涛中游走着,周围氤氲着一股如水雾般浓重的魔气,他感到很不舒服。   直到魔城的吊桥被放了下来,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城门中慢慢地走进他,在魔域昏暗的光线下,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曲昭白皱起了眉,几经犹豫,楞楞开口唤道:“翊凡?”   来人缓缓地扬起笑颜,柔和得仿若清晨的白雾,那张满是邪气的面孔上染上一丝痴迷的神采,他轻启嘴唇,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尊,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点击QWQ今天发现上了新晋榜了虽然排在很后面2333但是还是觉得这是一种激励啦   今天发文第七天QWQ听说可以在榜单挂一个月呢QVQ挺开心的   ☆、第十一章   三十一、   双眼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曲昭白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许久许久没有动弹。   “不是翊凡......”眼底划过一丝伤痛的神情,他敛下眼睫,低声道,“你是慕卿。”   “师尊,慕卿好想念您。”裴慕卿目色缱绻地望着他,张开双臂,欣喜地迎了上去。   只见一道凛冽的剑光冲向他划了开来,裴慕卿敏捷地移开脚步,一阵轻烟飘过,吊桥上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月牙状剑痕。   他惊怒地抬起头,眼睛在剑眉下炯炯地发着冷光,仿若荆棘丛中的一堆火。   “哈!师尊,这就是你我重逢的见面礼吗?”裴慕卿怒极反笑道,眼中的那一丝冷凝越发地充斥其中,“弟子真是受宠若惊啊......”   冷酷着一张脸,曲昭白执起长剑,剑锋对向了面前的人,他冰寒的声音平板道:“百微和其他五十余名弟子,现在身在何处?”   “百微师叔他们一切安好,慕卿这些时日可没有亏待他们,师尊尽可放心。”裴慕卿似笑非笑道,眼睛里凝聚着两点火星,“只要师尊答应弟子,安安分分地呆在此处,弟子马上可以命令他们放人。”   曲昭白移开了剑,冷冷地看向他,默然不语。   “师尊若是不相信,我这便让左右将人带上来。”裴慕卿转过身,对魔人守卫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没过多久,百微与其他的弟子们走了过来,他们皆被黑色的绳索捆住了双手,身后是一排手执长矛的魔人守卫。   “三师兄?!”百微猛地抬起头,她的发丝散乱,眼眶通红,“你为何在这里?!”   “百微......”   “我知道了!是你!一定是你!——裴慕卿!你终究还是回来了!”百微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她青白着脸,仇恨仿若从眼眶内夺出,“为何?为何?!你始终不肯放过师兄!大逆不道!罔顾人伦!你要师兄陪你一同负上骂名吗?!”   裴慕卿依旧岿然不动地站立着,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而不屑的笑意。   “阶下之囚,废话倒是挺多。”反转手掌,一道暗芒飞了出去,箭宇般擦过百微的面庞,顿时一个血口破开,鲜血滑下她的侧脸,一滴滴地拍打在地面上。   身后的弟子们皆是一阵惊呼。   “够了!”曲昭白厉声喝止道,眼睛里并出火般凌厉的目光,“不要再动她,我答应你,会呆在这里。”   裴慕卿闻言,嘴一抿,脸上显出温和无比的笑容。   “师尊,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哦,不许反悔。”   “师兄!”百微猛然扬起头,鲜艳的血色染红了她的半边脸颊,拔高了声音,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失声喊道,“你在想什么?!他可是裴慕卿,不再是你以前那个乖巧的徒弟翊凡了!”   “我知晓。”   “既然知晓,师兄,不要去......”百微忧伤地望向他,一双美丽的杏眼中溢满了泪水,“你深知,他对你有着怎样的想法,师兄,不要去不要去......”   她戚戚哀哀地乞求着,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次不抓牢师兄的手,恐怕自此以后,都很难再相见了。   “百微.....”覆上百微略显凌乱的发顶,曲昭白低下头,淡淡地说道,“带上弟子们,回去吧。”   三十二、   “不、不要!三师兄!”百微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拉扯着曲昭白的衣角,娇艳的面容上泪痕点点,“师兄,同我回去,同我回去!”   “曲剑尊,请移步偏殿。”侍从躬身道。   然而曲昭白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便随着引路的侍从走了进去。   百微眼看着那雪白的衣角从手中滑走,却无能为力地微张着口,忧伤地呆愣着。   裴慕卿一个厌烦的眼神扫过去,身旁的魔人侍卫们立即会意,将百微反手押上,牢牢地禁锢住。   “百微师叔,不要费尽口舌妄想改变师尊的决定了,你认为,以你如今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扭转局势呢?”裴慕卿嗤笑着抬起手,捏住百微的下颌,眼神中迸发着危险的光芒,“不过就是一个区区的金丹期而已罢了。”   “我果然.......当初就不应该姑息,”百微颓然地垂下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惨烈的笑,她幽幽地抬起眼眸,眼珠里透出红红的血丝,“我果然,当初就应该狠下心来,杀了你!”   裴慕卿发出一声嘲弄的冷笑。   “你觉得......将三师兄困在这里,他就会慢慢地习惯你,喜欢上你吗?”百微扭曲着面容,眯起眼睛低沉下声音说道,“简直痴心妄想,我告诉你吧......师兄他绝不会爱上任何的人,他这一世,都不会被情情爱爱困住手脚,迷了心智,他不会、不会的啊!......”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师父他老人家为了三师兄清修无欲,不破道法,喂给了他根绝□□的丹药,他此生都不会爱上任何的人......永远都不会了......”百微歪着头,吃吃地笑着,目光恶毒而畅快地望向裴慕卿,“所以说,你所有费尽心思做下的事情,不管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之后,都是白费的、白费的,知道吗?!比我还可怜......穷尽两世,也没可能得到最想要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给、我、闭、嘴!”赤红着双眼,裴慕卿脸上的肌肉在愤怒地颤抖着,眼睛里并出火般凌厉的目光,他紧紧地揪住百微的衣襟,手上大力的力道让四肢无力的百微猛然一个趔趄,“解药呢?!解药给我!”   “解药?”百微凌乱着发丝,呵呵笑着,眼底是一片浓郁无比的漆黑墨色,她偏执地仰起头,扯动着嘴角,“你居然天真地认为,失传多年的‘忘川’,会有解药吗?”   “呵呵......你不用吓我,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总是会用解药的。”   “是啊......确实是有解药的......”百微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神微微带着点恍惚的色彩,“知晓师父为何为我与师兄缔结下婚约吗?因为我出生于药王谷,从小食遍百草,这身上流淌着的血,正好可以去除‘忘川’的药性,师父原想着,我与师兄修成道侣,便自然解了这断情的药......可惜啊可惜......”   她回转过身,鲜红的大裙摆在空中旋转出一个绝美的弧度。   百微凄婉地笑着,她惨白着脸蛋,长发红衣,仿若初秋之时凋零的海棠花瓣。   “可惜啊......你永远都得不到解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QVQ还是求收藏收藏打分打分QVQ......这点收比,我已经放弃治疗了 QAQ   ☆、第十二章   三十三、   裴慕卿眼瞳紧紧收缩起来,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大声地喝止道:   “等等!停下!——”   百微决绝地闭上眼。   突然之间,“嘣——”地一声巨响,巨猛的冲击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被余波殃及到的几名随从发出惨烈的叫声,消失在从从金光之中。   裴慕卿纵身跳到安全的区域,手臂向空中一捞,手中躺着一块大红色的、残破的布料,他紧紧抿着嘴唇,目光沉沉。   “师叔!师叔!——”   身后的弟子们皆是一阵嘶声惊呼。   “尊上,此人自爆金丹了。”侍从报到,“三名侍卫躲闪不及,已经死亡。”   “她这是存心与我做对......”裴慕卿的掌心燃起一丛暗红的火,将手中的红布燃灭殆尽,烟灰飘洒在黑墓河岸边,被汹涌的河水吞没。   “没关系......这样也少了一个与我争夺的人,既然我得不到师尊的心,得到人就足够了。”他侧转过头,一挥衣袖,“将这些人带到安全的地方,放了罢。”   垂下眼帘,捏紧了拳头,裴慕卿裹紧了披风,走进城门。   与此同时,静静地坐于偏殿的曲昭白,突感心神一震。   他敛起眉眼,捏指一算,惊愕地睁开了眼睛。   “百微......”他猛地站起身,苍白着一张冷俊的脸,就要推门而出——   “曲剑尊,尊上嘱咐,您不可擅自外出。”一位侍女拦在了门口,鞠躬说道。   “闪开!”一道剑光挥了出去,曲昭白寒着脸迈出了房门,“拦我者,死。”   侍女捂住胳膊,痛呼一声,急忙拉住曲昭白大声道:“曲剑尊不可!尊上下了死令!您不可外出!”   “滚开!”曲昭白一掌击中侍女,越过几个闻声匆匆赶来的魔人侍卫,一道流光般冲了出去。   “呯——”   一支银剑接住了曲昭白的攻击,蓝珠勾起眼角,嘴边噙着一抹彬彬有礼的微笑。   “曲剑尊,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迫不及待地要走了吗?难道正道之人都是些食言之徒?”   指尖弹出一束白光,蓝珠偏过头,一个不留神,恰恰被曲昭白支起的剑锋逼上了雪白的脖颈,她恼怒地抬起头。   “我的要求是,将他们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你们食言了。”他冰寒的瞳眸如极地碎裂的兵石,暗中藏着杀机,“百微如今身在何处?说!”   脖子被冰冷的锋刃擦出一道血痕,蓝珠挑起润红的嘴角,笑道:“曲剑尊这话从何说起,蓝珠怎么知晓?剑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蓝珠垂下眼睫,手指轻轻勾起,凝神运气,脖颈处的血滴“滴答”一声落在胸前,悬挂的黑珠悄然之间绽放出微微的光芒。   忽然间,脑中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曲昭白晃了晃神,手中的长剑脱离掌心,掉落下去。   “你......”他轻皱起眉头,望着眼前伫立的蓝珠,视线转向她胸前的黑珠,眼底闪过复杂之色,眼前一黑,倒下身去。   “快、快通知主上,此法不持久,快去!”蓝珠擦拭掉脖子上的血迹,急切地吩咐道。   三十四、   曲昭白做了一个十分悠长的梦。   在梦里,他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师父也还没有仙逝,笑呵呵地摸着那长长的白胡须,手里握着一根柳枝,指点他出了错的剑招,错一次,轻飘飘地打一下他的头,对一次,就满意地点点头,大师兄则在一旁偷笑。   终于有一天,师父领回来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扎着苗疆样式的发髻,大眼睛一扑一闪的,十分活泼可爱。   “来来来,昭白,阿瑜,这便是你们新师妹了,她叫做百微。”   “师兄们好~”小姑娘眨着眼睛,小脸蛋红彤彤的甜甜道,她转过眉眼,笑嘻嘻地对着曲昭白展露出一丝羞涩的笑颜。   曲昭白手握长剑,笔直地站立着,微微点点头。   “来,昭白,好好认识一下,”师父笑眯眯地将他牵了过来,“这也许就是你未来媳妇儿了。”   曲昭白摇摇头,面无表情道:“不,师父,我不需要媳妇,师妹就足够了。”   百微咯咯地笑着,背着手轻轻抿着嘴唇,笑脸如花。   “师兄,我要走了哦。”明明是一副孩童的模样,张开的嘴里却吐露出少女般清脆的声音,明明是开心的样子,那道嗓音里却带着诀别时的悲伤。   “师兄,你往后,要多笑笑,多走走,其实这世间上,还有许多你未曾发现的美好的事情......”一抹大红的、透明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飘然而出,环抱住了他,那道清丽的声音挨着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师兄,恕我不能继续了......明明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啊,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在意你了啊......只是,当这份喜欢渐渐变得偏执,当我慢慢变得恶毒,却发现我早已经......不再是我了啊......”   “罢了,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罢......”她通透平静的脸庞上显出一道浅笑,眼中透着一缕缕的眷念与哀伤,她静静地飘浮在半空中,鲜红的衣裙如在深水中沉浮的花瓣,亦如那傍晚天际那一抹红绸般的云霞。   双手被什么覆盖住,曲昭白只感到额头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一触碰,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倏忽即逝,抬起头来,眼前已然没有了百微含笑的身影。   “......百微”   明明是该要哀伤的,但那颗仿佛被冰结的心却没有任何的感情起伏,曲昭白觉得心中空空落落的,似乎是被撕裂了一小块,却奇异得没有任何的痛感。   他失落地张开手掌,有些呆愣地失了神。   远处的那一圈光晕渐渐地扩大开来,慢慢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过去,然后他醒了过来。   三十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裴慕卿那张担忧无比的面容,曲昭白感到脑袋依然有点昏昏沉沉,他皱着眉从床榻上坐起身,一撮长长的发丝从肩头滑落了下来。   “师尊......”裴慕卿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压轻的声音问道,“您可有何处不适?”   曲昭白抬起眼眸,那双眼睛里凝结的冰寒让他心口微微一痛。   裴慕卿扯起一丝笑容,将从脚底涌起的一股寒气压制了下去,他端过一碗宁神汤,笑颜盈盈地递了过去。   “师尊,您先喝些药,歇息一会儿罢。”   然而对上曲昭白那寒气四溢的瞳眸,那尖锐刺骨的眼神,仿佛眼前站着的人与他有着血海深仇一般。   裴慕卿手指微屈,指骨青白一片,就像是被那仇视的目光所击中了一般,他苍白着脸,手中的药碗几乎支撑不住就要倾倒下去。   “师尊.....您怎么了?”他竭尽全力地漾起一道温暖的微笑,“为何如此看着慕卿?”   曲昭白冷眼望去,面无表情道:“百微人呢?”   裴慕卿抿着嘴唇,努力地克制住脸上颤抖的肌肉,他感到胸中那股嫉妒的烈火正熊熊燃烧着,然而他面上却平静而谦卑。   “百微师叔,不是率领弟子们回去了吗?”他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再次递上了汤药。   “呯!”药碗被曲昭白拂袖打翻,微烫的汤药淋了裴慕卿一脸,药汁顺着他呆愣惊愕的面容流了下来,滴答滴答滴落在他的衣襟,狼狈不已。   “滚。”曲昭白的胸膛起伏着,近乎憎恨的眼神如冰刃般刺了过去。   这是裴慕卿极少数看到师尊用除了云淡风轻以外的表情同他说话,他微张着嘴,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他黯然地捏碎了手中的瓷碗,化为手掌中一堆粉末,顺着指缝落了下去。   “师尊......”他几乎是狞笑着歪起头,眼底渐渐染上一道诡异的暗红,“那个女人就那么重要么?对您而言,就这么的念念不忘?”他咬着牙齿,紧紧地捏着手指,“那么我呢?这二十年来,您可曾想过我?”   “想过。”曲昭白淡淡地说道,“我后悔当时为何没将你挫骨扬灰,留你现如今继续祸害世间。”   “哈、哈哈哈哈!——”裴慕卿失控地俯身大笑着,他已然全部赤红的眼珠中充斥着疯狂决绝,噙着那道疯魔的邪笑,他一步一步地走进曲昭白,手掌按住了他的双肩。   “师尊......我做错了什么?”他明明是笑着,眼中却带着浓墨般化不开的哀伤,似乎下一刻就能够流出黑墨色的泪水,他捂住刀割似的心口,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深爱你而已啊!为何,你却想致我于死地呢?!” 作者有话要说:  QWQ求求求收藏评论么么哒!!   ☆、十三章   三十六、   “或许......你的存在,冥冥之中,就是一个错误罢......”曲昭白轻轻滴阖上双眼,默然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应该,因你而害了百微......”   香坛烟雾缕缕,淡淡的檀木香气充斥房间,镂空的雕花窗桕中透入斑斑点点的、细碎的光芒,映照着曲昭白的面容越发的惨白憔悴,明明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但那双沉黑的瞳眸里似乎装着一股驱之不散的死气。   裴慕卿嘴角的那一丝笑意渐渐地消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处如荆棘般疯长的妒意,他紧紧地握紧了拳头,忽略了手心处传来的疼痛。   “师尊......依旧是无法忘怀那个女人么?难道、慕卿在您心中的地位,竟然永远也比不上她吗?!——”   他的声音由低到高,太阳穴处青筋勃勃地跳动着,渐渐地处于一种近乎于咆哮的状态。   “为何?!”裴慕卿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不甘而又嫉妒地大声质问道:“为何?!师尊?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为何,在你的眼中至始至终都不曾有我的位置?!——”   “师徒。”曲昭白淡淡地垂下眼睫,轻启淡色的嘴唇道,“我至始至终,都将你视为最疼爱的弟子,而如今,你再次背叛师门,祸害同门,我不能姑息你了。”   “姑息?师尊,您何曾‘姑息’过我呢?师徒?......师尊,这对我来说,想要的,还远远不够啊......”轻柔地覆上曲昭白的脸颊,裴慕卿一点一点地靠近着身体,一缕长发从而后悄然垂落了下来,划过曲昭白微开的衣襟,他微微敛下的眼睛里,恍若暮色沉沉,那眼波之中染上了些许诱惑而沉迷的气息。   曲昭白意识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微的不对,他凝起表情,手臂支撑着身体就要直起身来,但眼前突忽其来的一片强烈的眩晕,让他不禁重新倒回在床榻上。   四肢全然麻木,丹田之中灵气全无,只剩下一股混混沌沌的郁结之气,堵塞了他体内所有纳入灵气的通道,身体就仿若是陷入了泥浆之中,沉重而疲乏。   饶是修行多年的曲昭白也不禁惊愕了,他现如今的功力,已经退化到差不多与普通凡人一般弱小了。   “你干了什么?”望着与自己鼻尖不到一尺距离的裴慕卿,曲昭白寒声道,“你清楚你现如今在干什么吗?裴慕卿。”   “不过是一些让您暂时休息下来的香料而已,这可是慕卿特意为师尊而准备的。”裴慕卿轻轻地笑出了声音,那双如淬了鲜血般的眼眸直勾勾地观察着身下的人,他按住了曲昭白的肩膀,暧昧地附上他的耳边,陶醉地嗅着属于师尊身上清淡的草木香味,“如果不那样做的话。以师尊的实力,实在是太容易脱离我的掌控之中了,不是吗?”   “而我,又怎么会忍受师尊再次地逃离我身边呢?”   三十七、   望着面前越来越靠近他的这个人,曲昭白万年不变的面色皲裂开一道微不可查的怒意,他咬着牙齿,声音低沉地警告道:“不要过来,离我远些!”   但是裴慕卿就像是充耳不闻一般,噙着那抹邪气的笑容,压抑着心口躁动不已的心脏,缓慢地低下脸庞,直到嘴唇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他幸福地低敛着眼睫,轻柔无比地、像一只小兽一样舔~吻着。   “师尊......慕卿好想念您......”他欢欣地在曲昭白的耳边轻语道,温热的气息喷撒在他的耳端,带起一阵酥~麻微痒的不适感,“慕卿......想要您......”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周围响起,裴慕卿楞楞地偏过头,他披散的长发被打得飘散在胸前,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瞳眸里红光乍现,猛然间聚集起了一股汹涌的怒气。   只见曲昭白勉力地支起一只手,维持着扇人的动作,他气愤地深吸了一口气,却不能平息上下起伏的胸口。   “给、我、滚、开!——”   这是曲昭白第一次这般凶狠地冲人发火,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面对裴慕卿眼中赤~裸~裸的欲~望,他有一种想要立马斩杀他的冲动。   然而下一刻,身体被人猛地压了上去,他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裴慕卿弯起眼角,揶揄又得意地勾起嘴角,扳过曲昭白侧过去的脸,抵上他的鼻尖道:“啊,师尊发火了呢,这还是第一次呢......”轻抚着身下之人的面庞,他觉得这幅清冷又倔强的俊颜怎么看也是看不够的,他拨~弄开曲昭白额前散落的头发,亲昵地挨凑着说道,“不过,师尊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看的,慕卿也都最喜欢了~”   曲昭白紧紧皱着眉头,然而四肢都仿若被钉牢在床榻之上一样,根本使不上任何的劲力。   轻轻揭开曲昭白身上的衣服,显露出洁白的脖颈、白~皙的胸膛、匀称的手臂......裴慕卿着迷似地轻轻地抚着手下光滑白洁的肌肤,舌尖舔~着红~润的嘴角,那双血红至极的瞳眸里透着意乱情迷的意味,那道饥~渴的视线紧紧地黏合在曲昭白光~裸的身躯上,仿佛那层俊逸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只淫~邪的魔鬼。   “就算是赤~裸的师尊,也是最好看的呢,”他陶醉地喟叹一声,痴迷而邪恶地轻笑道,“慕卿也是要忍不住了呢~”   三十八、   下一刻,热烈而霸道的吻如风暴般席卷而来,在无力的挣扎与抗拒之中,曲昭白只感到牙关被撬了开来,湿润的舌从他想要竭力闭合的嘴唇挤了进来,疯狂得仿若一个在沙漠里步行了好几天极度缺水的人,近乎贪婪地舔舐着他口腔里的每一处角落。   疲惫地想要阖上双眼,他简直都要窒息了——   猛然放开唇舌,裴慕卿微微扬起面庞,脸颊上浮起一丝满意的绯红:“师尊,亲吻的时候,你要呼吸啊。”   曲昭白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冷淡至极地微合着眼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到全身上下越发得麻痹,这并不是药性的全部,甚至,他开始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燥热从胸口悄悄地蔓延开来,就连床榻上柔滑的丝绸被与手臂的摩擦,都能让手上的肌肤敏感不已,酥麻不适。   常年清心寡欲的曲昭白当然不会了解身体上的变化,他想可能是此药物的副作用,造成的皮肤敏感,当然这对此时而言的他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   因为他发现在裴慕卿的触碰之下,他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蜷缩起来,或者是忍不住发出羞耻的哼声。   明明心中是无比厌恶的,他想要大声的呵斥或是拔剑对峙,但是现如今颓废的身体却似乎空空荡荡的,仿若被戳破了一个大洞,欲被何种事物填满才可方休,这个认知使他感到了一丝恐慌,就仿佛有什么蛰伏的危险将要蓄势待发一般。   裴慕卿舔着唇角,他的唇/舌紧接著转移阵地,亲吻着曲昭白光洁的下巴、脖颈,接着覆上了他的胸口,就像是在品食一道佳肴般吮吸着、辗转着,湿滑的舌尖划过他的肌肤,快感如一束束的电流直逼向混沌不堪的脑袋,曲昭白狠狠地拧着眉头,疲软无力地平躺在榻上,他上衣已经几乎全部被掀开,额前冷汗直冒,发丝散乱,依然清冷的脸颊上飘着病态的红晕。   “师尊......”裴慕卿抬起头,侧转过脸,望向不远处的大铜镜,他痴痴地笑道,“您知道吗?您现在的样子,简直美极了。”   曲昭白狠狠地紧咬着牙关,镜子里映照的自己看起来淫靡不堪,明明一袭白衣,高洁傲气的模样,现如今却被染上了□□的色彩。   简直是......耻辱......   他握紧了拳,憎恶地望向笑得一派自然而得意的裴慕卿,眼睛恰巧看到了左手边的一支青瓷灯,他用尽全力地抓了过来,朝着裴慕卿的头狠狠地挥了过去——   “呯!”灯盏碎成了一块一块,暗色的血液从裴慕卿的额前缓缓地流淌而下,滴落而下的血珠浸红了大片大片的丝绸被,恍若盛放着一株株妖艳的曼珠沙华。   手指沾了些鲜血舔舐干净,裴慕卿嘴角残留着一抹淡淡的血色,他就像是没有感觉到痛意似的,无所谓地笑了笑:“啊,真是好疼呢,师尊......你这么的不配合,那么弟子只能施展一些小惩罚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那一章应该是发不上来了,现在只是亲吻而已,不知道会不会锁啊?   ☆、十四章   三十九、   全身麻痹不堪,曲昭白竭力地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训斥的话语也说不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力量去阻止了,他勉强地睁开眼皮,方才的挥打已然耗去了他余下的全部力气,现如今他连将手指捏成拳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完成不了,颓然地、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之上,逆着橘黄色的火光,他冷然地望着此时此刻正撑着身体~位于他正上方的裴慕卿,直视着那双暗沉得如被一晕墨色熏陶腾升的赤色眼眸,素来平静无波的心境激起了一层类似惊惶怯意的涟漪。   “师尊......”裴慕卿虔诚地再次俯下~身去,他微哑的嗓音浅浅地笑着,侵占性的视线在身下之人光~裸的皮肤上游走着,忽地察觉到曲昭白极其厌恶冷绝的目光,还有那微微颤抖着的眼睫,裴慕卿邪恶地眯起了眼睛。   “不要怕啊......师尊,虽说慕卿也是第一次,但我会十分温柔的呢。”   什么意思?——   曲昭白勉力地睁圆了眼睛,脑中浑浑噩噩一片乱麻。   撕拉——   待他回过神来得时候,只感到大~腿处一凉,所有可以遮蔽身躯的衣物已然在瞬间内全部被褪去,一双手掌在他的身体上游移着,裴慕卿额前的伤口依然在淌着血,一滴一滴地拍打在曲昭白白~皙的胸膛之上,温热的血腥之气渐渐地弥漫开来,艳红的血色就仿若被刻上胸口的一道道烙印,他顺着血迹一寸一寸地舔~舐着,贪婪的唇~舌甚至没有准备落下每一处隐蔽的角落。   在入侵的时候,那种仿佛要把人融进体内的力度,让曲昭白的脸色霎时间刷白了下来,他屈辱地紧阖着双眼,脚尖因那一波波无形而激烈的快~感不禁绷直发白,就像是要将他撕裂开来一般,一寸一寸地碾碎成块,血肉交融,生吞活剥......   【此处和。。。谐】   温热的浊液喷洒在那一处,裴慕卿覆上了曲昭白淡得发白的嘴唇,极尽温柔地、留恋地辗转着,舔舐着,他状似陶醉又欢欣地绯红着脸颊,仿若一位终于获得至宝的寻宝人,幻想着、描绘着幸福的未来,他迷离着暗红色的瞳眸,叹息着捧起曲昭白的脸庞,欢快又痴恋地说道:   “既然师尊始终无法爱上慕卿的话,那么就恨我吧。”   裴慕卿扬起一道令人炫目而又隐藏着哀伤的笑意,“最起码,慕卿也能够长久地印在师尊的心中了,不是吗?那样,我也会很开心、很开心的啊。”   “至少......也不用拘泥于‘师徒’名分了吧。”落寞地垂下额前的发丝,裴慕卿温和地抚摸着曲昭白因愤怒与屈辱而惨白无比面庞,他轻柔地退了出去,带出了一道拉长的、粘稠的白浊液体。   摩擦带来的阵阵酥麻感让床榻上的人身躯轻微地一颤。   轻轻地将被褥替曲昭白盖好,捏了一个清尘决,将所有的污秽一扫而光,但欢爱之后遗留下的痕迹却依旧张扬地显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裴慕卿爱慕的视线仿佛根本都不能从师尊的身上移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在疲倦不堪的人的额前,印上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好好休息吧,师尊。”   打了个响指,房内所有的灯盏尽数熄灭了火光,他缓缓地阖上了门,离开了这里。   一出房门,裴慕卿就感到胸口猛地一缩,一团凶猛的魂气在胸膛之中横冲直撞,势必要突破桎梏,冲出他的体外。   “翊凡......”裴慕卿敛下眼睛,淡淡地叫道,“你想要干什么?”   “裴慕卿!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这般对待师尊?!——”翊凡气愤之极的声音在他的胸口处传来,胸膛被这愤怒无比的气势所震到发出些许的痛感。   “你要装正人君子到什么时候呢?翊凡,”裴慕卿嘲弄地勾起嘴角,呵呵笑道,“你我不就是一个人,共同的灵魂,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所期待的吗?只不过我比你更加狠心,然后使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而已......”   “难道你竟然会天真地以为,师尊会不顾师徒名分,自然而然地爱上你吗?”他眼中充满了讥讽之色,“想想都是不可能的吧?竟然如此,何不像我一样,将师尊关在身边,让他往后的日子里,眼中只有我们呢?”   四十一、   体内那道愤怒的叫嚣声倏忽地停止了,那团狂躁的郁气也随之平息下来,翊凡无形的魂体无声地盘踞在裴慕卿的胸膛之内,久久不语。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已经无力反驳了吗?”裴慕卿冷冷地划出一丝邪气的笑,“现在的你,就像从前的我一样,都是那么的优柔寡断,狠不下心,所以才迟迟都得不到自己所最想得到的,和师尊结为一体的感觉,难道你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回味么?”   “别再说了……”翊凡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的惊慌、愧疚与竭心竭力的抑制犹如一团风暴般席卷了他所有赖以自控的理智,然而裴慕卿的思想如蛛网一般渐渐地缠绕住他脆弱的意识,一点一点地,带着蛊惑诱引蚕食着他那摇摆不定的自控力,“不要再说了……师尊不应被这样的对待……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收起你那些口是心非的想法吧,明明想要狠狠地拥有他,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裴慕卿敛下眼眸,淡淡地说道,“不要试图紊乱我的心神,何不与我站到同一阵线,以后……师尊就是我们的了。”   “师尊……”倾慕而恍惚地叹息道,翊凡楞楞地开口道,一想到师尊能够永远地呆在他的身边,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礼法,所有的辈分尊卑,所有能够阻止他靠近、拥抱、亲吻、独占的障碍统统烟消云散,他近乎着魔地点了点头,静静地回道:“好。”   “我就知晓,你一定会答应的。”裴慕卿挑起眼角微笑道,“毕竟我们是同一个人,相同的灵魂,所想所思,都是烙印在灵魂之上的,不是吗?”   “明天起,将身体的主动权交予我些时日。”翊凡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道,“我可不希望,一直被困在体内。”   裴慕卿的眼底滑过一道诡异的光芒,他呵呵一笑:“好啊。”   与此同时,悠悠转醒的曲昭白默然地躺在床榻之上,香炉里烟丝袅袅,他侧转过头,眼中灰霾沉沉,如墨汁化不开的一抹浓稠。   他试图抬了抬手指,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身上红痕点点,在白皙的躯干之上显得格外殷红而暧昧,腰部则像是被人痛打了一番,酸痛至极,四肢都僵硬得仿佛被冰块冻住了一般,扶住了依旧浑浑噩噩的脑袋,他的脑海一时之间变得空白一片。   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根本都感觉不到任何的震怒与愤恨了,他迷茫地环顾四周,动了动酸胀无力的手臂,一股深深的失落与绝望如山丘一样压在他的胸腔,四周的飘着檀木香的空气恍若带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曲昭白仿若化为了一尊雕像,沉默地坐在床榻上,死气沉沉,一动也没有动。 作者有话要说:  。。。。。。。   ☆、十六章   四十五、   之后的几天对于曲昭白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他被迫关在房间里,被精美装饰的这一处空间仿若一间囚牢,房内燃烧着不知名的珍贵药材,浓烈的熏香燃升而起,无时无刻不麻痹着曲昭白的身体。   他已然分不清每天拥抱他的人到底是裴慕卿还是翊凡,其实也不用刻意地去分清,他其实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两人实则就是一个人,翊凡简直同几十年前的裴慕卿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的性格.....他也分明地清楚,将年幼的翊凡带回门派,实则是一个欠缺考量的事情,他就是一个危险潜伏物,不知何时就会将灰霾散播而去,但是曲昭白隐下了那一份侥幸的私心,还是将仍是婴孩的他带了回去。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个错误,其中的苦果他自己也尝到了,剩下的那些罪孽他也要想尽办法将其斩断——   吱啦——   门被打了开来。   只见一只脚轻轻地踏了进来,一个少年的脸从门边露了出来。   “曲剑尊。”明琼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望见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曲昭白,不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您怎么会......”   “你是何人?”   “在下玄宗明琼,现在正值守卫换班时刻,套话便不多说了,您快随我出去罢!”明琼紧紧地拧着眉头,不断地放出微弱的神识打探周围的情况,“时间紧迫,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你且将那香炉打破。”曲昭白说道,“此熏香对我有限制,将它打破,我便能恢复功力。”   明琼了然地点点头,握紧了双拳:“如此我便——”   话音还未落下,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在不远处乍现,层层的音波如水波般顷刻间激荡开来,顿时间天摇地动,自木梁上落下一片的灰屑。   猛然侧转过头,明琼望向魔宫外那腾升而起的一股股黑烟,立马察觉到了些什么。   “这真是天佑我们,各门派的救援恐怕是已经到了,”抽出佩剑,果决地将香炉砍翻而下,“曲剑尊,这次那魔头怕是难逃此劫了。”   “但是,明琼斗胆求您一事......”他恭敬地对着凝神运气的曲昭白拜道,“请剑尊放过蓝珠姑娘一命,她、人并不坏。”   “好,我不会杀她。”曲昭白将外衣穿戴整齐,缓缓地起身,他缓步走到明琼面前,一手执了起来,“借你剑一用。”   明琼呆呆愣愣地递出佩剑,复又睁大了眼睛不禁问道:“您所谓何用?”   “去杀一些该杀之人。”   四十六、   黑墓河幽黑的水流卷起一层层泛着腥气的浪花,鲜血喷撒在青岩石壁之上,厮杀呐喊声不绝于耳,各种法宝的光效攻击雨点般地击打过来,很快,覆盖在魔宫之上的结界被击溃粉碎了。   “裴慕卿,二十年前没能彻底杀死你,今日便是你真正的死期!”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城下伫立着各大门派前来参战的人,皆是肃容应和。   “崔掌门被你等魔贼杀害,我玄宗各个弟子,都要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   “裴慕卿!出来!魔头!出来与我等一战!——”   城下的各个正道人士群情激昂,一件件的法宝挥了出去,将坚不可摧的城墙摧打得一阵阵的震抖。   “主上......”蓝珠严肃着脸庞,厌恶地将视线投射下去,她咬着牙齿,指甲陷入掌心,“这一群虚伪之徒!”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何足为惧?”裴慕卿淡定地扯起嘴角,眼中黑沉沉的雾霭一片,“一层结界就打了那么久,比起二十年前,可算是退步不少。”   “可是,主上,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冲破城门,难道,任由这般?”蓝珠担忧地蹙起眉,疑虑问道。   “那便让他们进来罢,瓮中捉鳖,岂不快哉?”裴慕卿抬起眼睫,明明带着一丝笑意,整个人却冰冷冷的,他冷静地俯瞰着下方,就仿佛在望着一堆弱小的蚂蚁,忽然之间,他感到了一丝凉意,只见站在远处的封瑜定定地望向已然隐去了身形的他,眼神之中透着冷然与一丝悲悯。   悲悯?这个曾经的师伯是在可怜他么?   裴慕卿“哼”了一声,冰冷地勾起唇角,他的手掌覆在墙砖之上,手下的玄砖竟然变黑腐蚀,凹陷下去了一大块。   “啊!主上!那是!——”蓝珠站在一旁,不禁惊愕地呼出声。   只看到一个熟悉的、雪白的身影掠过了城墙,一手执长剑,随风扬起的长发如泼墨挥洒于半空之中,飘然而下。   裴慕卿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远离他而去,在封瑜身旁站定。   “师尊?”他的脑中空白了一瞬,思维还没反映过来,身体却已经付出了行动,他想要飞跃而下,下意识地追寻他的脚步。   “主上!您想要成为众矢之的吗?!万万不可!”蓝珠眼疾手快地将裴慕卿拦了下来,她火急火燎地瞥了一眼已经站在正道一方的曲昭白,暗叫不好。   “师尊.....”裴慕卿颤抖着伸出的双手,他的脑袋里混沌一片,微薄的理智在巨大的重压之下发出了凄厉的哀鸣,“还等什么?!给、我、进、攻!”他赤红着双瞳嘶哑地低声道,他愤怒的火焰猛地被点燃了,理智已然溃不成军,他已经不管不顾了,“除了师尊,其他人等,全给我杀光!——”   四十七、   这是一场极其残酷的杀戮,无数的生命在短瞬之间凋零,刀锋兵戈闪烁着寒冰的锋芒。   裴慕卿咧开了嘴角,痴狂地扬起了疯狂诡谲的大笑。   聆听着下方痛苦的嚎叫和临死前的□□,他胸口翻涌着的黑暗的情绪就越发得激昂,那沾满了毒刺的咒怨,于他而言仿若是陷入痴狂后的救赎,他病态地享受着这一场杀戮的盛宴,尤其当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师尊浴血奋战的模样之时,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激动,大片大片的雪花滴落在曲昭白雪白的衣袍之上,更添了一层艳丽的颜色,他的面容依旧是苍白而又消瘦的,但是全身上下杀伐果决的气势却令他势不可挡,挥剑而下,顷刻只见便斩落了一群魔人侍卫,他锐利而冷峻的眼神不带有一丝的生气,让裴慕卿全然移不开痴慕的眼睛。   “果然......还是我的师尊最厉害了呢,”裴慕卿的扶着下巴,恋慕地望向下方冷静地战斗的那个人,他也非常的冷静,在冷静地发着疯,“当然,这种事情我一直都知道的呢。”   在剑宗曲昭白的加入下,正道一派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几乎所有的魔人守卫消灭干净了。   “魔头!出来!——”局势似乎明显地偏向了他们,各大门派也都壮起胆叫嚣起来,曲昭白执起的长剑剑身血红一片,剑尖不停地滴落这艳红的血珠。   滴答滴答——   那血液的鲜红的颜色几乎灼伤了裴慕卿的幽静的瞳眸。   “看,翊凡,你见过师尊的这幅模样吗?”裴慕卿呵呵一笑,在心中传音问道。   翊凡无形的魂体沉默地盘踞在裴慕卿的体内,他悲凉的心绪准确地被裴慕卿的神识捕捉到了。   “感到凄凉吗?痛苦吗?”裴慕卿宛然地挑起眉眼,语气极淡地说道,“可是我已经是经历了第二次如今的情景了。”   他轻点地面,翻过城墙,飘然飞至城墙之下,面对面地看向一脸淡漠的曲昭白,他忽地凄惨一笑,有些卑微却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期盼问道:“师尊,您恨我吗?”   然而曲昭白不答,只是手握着剑柄,疏离至极的视线投射过去,仿若看向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重重地摔碎了,坚硬的碎片刺痛了他的胸口,潺潺地流着黑色的血液。   “不求您的原谅,但我却不曾后悔......倘若您要是恨我,那也是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呀呀呀呀呀上一章真的被锁了额,木有办法~摊手~      ☆、十七章   四十八、   余下的众人将好不容易现身的裴慕卿层层围住,裴慕卿毫不在意地弯弯嘴唇,只是深情地注视着面前神态冷漠,衣裳粘着温热的血的人,他笑颜满满地迎了过去,将所有的哀伤和怒火一并地吞咽下肚,仿佛那发疯的可怖模样从来都没有从他的面容上出现过一般。   “曲剑尊!快快将这魔头斩杀!不能继续留他为祸人间了——”四周各大门派的领头人焦急地大喝道,却没有一人胆敢站出头来,都在静候着曲昭白的下一步动作。   “啧,真是烦人呢,这些虚伪之辈。”裴慕卿冷笑了一下,挥袖划出一道风刃,带着猛势的气流,瞬息之间掀到了一大片的人,在场几乎所有的人被那股排山而来的威压所制,不得不被迫匍匐在地,恨意地望着那个一脸无所谓的人,敢怒而不敢言。   “我和师尊说话的时候,最烦有人打扰了。”   四周的嘈杂纷乱都消失不见了,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平和,裴慕卿笑得恬静而又温和,没有一丝恼意,没有一毫的扭曲,他张开了手臂,只想将眼前血迹斑斑的人拥入在怀——   “昭白!”封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只见他眼中暮色沉沉,隐含着肃杀。   曲昭白眼神一凛,一道决绝的冷芒划过眼瞳,他转手翻过剑身,下一秒就要直直地刺过去!   “主上!小心!”少女急切地纵身而下,将裴慕卿推了开来,自己却躲闪不及,被剑锋刺穿了腹部。   裴慕卿回转过头,就仿若是睡梦中的人被猛然惊醒了一般,他眼睁睁地看到蓝珠被锋利的长剑贯穿,无力地瘫倒在地,她睁着美丽的眼眸,很快便没有了气息,至死也没阖上眼睛。   一滩莹蓝色的鲛人血渐渐地蔓延开来,仿佛一汪纯净透洁的湖水,却刺伤了裴慕卿的双眼。     “您居然又想要杀了我吗?......”   他不可置信地抖动着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对视着曲昭白冷凝而无情的瞳眸,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真切切地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忽然地意识到,自己与师尊之间,存在的鸿沟已然越扩越大,到现在似乎已然没有挽回的可能......   但是自己却如此地深爱师尊,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爱已然深入骨髓,刻在灵魂之中,他无法放手,也绝不肯放手——   捂住眼睛,眼角似乎有咸湿的液体,他悲戚地痛苦自嘲道:“没曾想,重来了一世,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所转变,原来,到头来,师尊还是恨我入骨,徒儿的存在,让您很是懊恼吧。”   “可是我不甘心啊!”身体里,灵魂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剧烈得颤动着,不甘地发出悲哀的呐喊,他赤红的眼角沁出了点点的血泪,暴戾的风暴如龙卷风暴刮过他的脑海,他竭力地抑制着,双拳紧握得冒出了青筋,几乎是低吼着,他抬起了脸庞,“我不甘心!我不想只是远远地看着您,静默得仿若一个隐形人般呆在您的身旁!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想要让您看到我,不是师徒,而是最为亲密的伴侣!”   “可是为什么,您却始终是要漠视我呢?这分明......是慕卿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曲昭白拧起眉,将剑锋对向了裴慕卿的心口,阻止他的靠近。   “滚。”他嫌恶的表情愈发得明显,握住剑柄的手极轻微地颤抖着,他却只吐出了一个字。   “我不。”裴慕卿像是没有察觉到顶在心口处的长剑,他微笑着流着黑红色的血泪,一点一点地接近着曲昭白,他血泪斑斑的面容上浮着朦胧的笑意,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然。   曲昭白的眉峰一动,他抿着嘴唇,淡淡地说道:“你会死。”   “死又有何惧呢?师尊,这不是您所期望的吗,在您跃下城墙,逃离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已然输了,慕卿如何舍得,对您下手呢?......”裴慕卿眼睛空洞地说道,当剑尖置于他胸口的那一刻,就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底死掉了,“不是没有死过的,师尊,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噗嗤——   这是剑尖划破了衣料,没进血肉之中的声音,曲昭白只感到心头毫无预兆地猛然一跳,他的手抖了一抖,几乎坚持不住就要丢下长剑。   刺目的鲜血瞬息间染红了裴慕卿的衣裳,他依然带着那抹绝望凄美的笑意,连眉峰也没皱一下,他张开双臂,依旧还在继续向前移动着——   滴答滴答,坠落的血珠数目越发得密集了,他轻咳了一声,嘴角不禁咳出了一道血流,顺着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   剑入心口的痛楚想必是极为痛苦的,曲昭白望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蠕动着嘴唇,他想要说些什么,似乎有什么隐藏在极深处的东西拼命得想要冲破枷锁,嘶叫着想要挣扎而出——   曲昭白的脑袋中空白一片,明明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没有中任何的暗药,却全身都痛得发麻,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不理解这些陌生的变化,直到他被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紧紧地包裹住,裴慕卿温和而又依稀仿佛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师尊,您瞧,您又杀了我一次。”   四十九、   留恋而又贪婪地呼吸着曲昭白身上淡淡的草本气味,虽然现如今沾染上了鲜血的腥气,但这个他所深爱的人的本质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裴慕卿甜蜜地拥抱着他,自己终究还是自私的,想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死去,这样的话,师尊一定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他这个曾经离经叛道的徒儿了吧。   全身的力气很快便消失殆尽了,他感到身体开始变得冰冷,灵气也随之消散开来,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就连鼻尖的那一丝他贪恋的味道也渐渐地嗅不到了,这久违而又熟悉的感觉,他知道死亡就快要降临了。   用尽剩余的力气,他轻移着脑袋,在曲昭白的脸颊之上印上了一个轻柔的吻。   手指无力地垂落而下,他毫无抵抗地阖上了双眼,直到那双触碰着脸颊的唇瓣悄然离开了曲昭白,直到整个人从曲昭白的身上颓然地滑落下来,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刻,他被一双手接住了。   曲昭白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这个没有了一丝生气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然死去的事实,明明是一个那么乖戾又执拗的人,却意外地死得那么简单......   他发觉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心脏蹦跳得厉害,脑海之中杂乱一片,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的心绪齐齐涌上心头,有什么东西蛰伏在身体之中,难受得仿佛要在下一秒炸裂开来一般。   忽然一阵血气上涌,他不禁俯下身,吐出一口黑血,一颗黑色的、细小的药丸在不经意间混合着粘稠的黑血落在了地上,很快便蒸发殆尽了。   望着眼下已经变得冰冷的裴慕卿,曲昭白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涩痛,随之心口处排山倒海般撕裂的痛楚也几乎让他措不及防,太多的情绪冗杂成一团,郁结在胸口,盘亘在脑中,几欲让他窒息过去。   眼前浮现起了许多若隐若现的画面,有关于裴慕卿的,也有翊凡的......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如此常人的情绪,会心痛、会难过、也会有怀念的时候。   可惜,许多许多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正道各派都在欢呼又一次剿清了魔人,为修仙界换回了安宁。   只有曲昭白默然地抱紧了裴慕卿的尸身,一道白光闪过,莹莹的白光包裹着两人,霎那间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结局~~   ☆、十八章   五十、【大结局】   当眼前刺眼的白光渐渐地散去,曲昭白恍惚地睁开了眼睛,他模糊而又困惑地环视着四周,却发现自己再次身处于魔宫中的寝殿里,躺在锦绸铺就的床榻之上,橘色的灯火倾洒在他的侧脸上,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忽然又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他眼含急切地起了身,在四周寻找着,却没有发现本应该抱在他怀里的裴慕卿的尸身。   “慕卿......翊凡......慕卿——”   他疯了一般地掀翻了所有能够隐藏人的物什,暴怒地拨出佩剑,“砰”地一声砍倒了映照出他自己焦灼模样的铜镜。   铜镜的碎片纷纷洒洒碎了一地,木屑灰尘也随之簌簌掉落而下,他的手掌不停地颤抖着,只听到一声金属的脆响,长剑从手心倏然脱落,滑倒了地上。   心脏从来没有如此的疼痛过,就仿若是心里装满了酸涩的汁水,沉重而又难受,仿佛只要牵动起一丝的情绪,微微地一触碰,就感到生疼无比。   他紧紧地捂住胸口,但是自心底蔓延扩散开来的痛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这是第一次品味到了懊悔的滋味,曲昭白舌尖发苦,指骨泛着青白,他缓缓地推开了门。   “啊,曲剑尊,您醒来了?”少女惊讶地捂住嘴,蓝珠手里端着一碗药汤,惊喜地道,“主上已经等您许久了呢。”   疑惑地皱起眉,曲昭白的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他盯着眼前这个已经被杀死的少女,心底的疑虑越发地扩大了。   “你......”   “对了,曲剑尊,您刚刚醒来,请将这碗固本益神汤服下罢。”蓝珠将药碗凑了过去,恭敬地说道,“主上在偏殿等着您呢。”   将药汤一饮而尽,曲昭白沉默地示意蓝珠带路,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他面色平静地负手而立。   随着蓝珠的步伐,穿行过长长的雕栏走廊,他一路恍惚地经过一个个浮雕石柱,魔域昏沉的天色依旧没有任何和煦的日光,四周的空气浑浊,蔓延着微弱的魔气烟瘴。   在偏殿门口停了下来,蓝珠低头告退,曲昭白望了进去,黑暗的大殿里悄然无息,没有一丝的声响。   在他即将步入殿门口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昏黑的空间里迈了出来,来人身着一身玄带长袍,噙着那一丝浅浅的、温和的笑意,他的脸色依然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那双幽黑的眼瞳里透着柔柔的爱慕,俊秀的容颜显得病态又奢华。   片刻之后,他终于露齿一笑,嗓音微带着些嘶哑,他轻声地唤道:“师尊。”   曲昭白晃了一下神,一股酸酸麻麻的滋味突然间涌上了心头,这一声“师尊”,仿若隔世。   “为什么?......”我清晰地记得,你已然死了。   然而后一半句,就像是棉花堵住了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   “您忘了,之前的事情,只是一场幻境啊。”裴慕卿敛下眼睫,柔声说道,“'浮生尽',鲛人族的秘术,能窥探未来,织就一场真实的幻境......”   “所以......那二十年,全是假的?”曲昭白愣愣地睁大了眼睛,愕然地看向裴慕卿微笑的脸庞,惊愕之余却隐含了一丝庆幸。   如果只是一场幻境,那么慕卿也就没有死去,百微也没有自曝金丹,蓝珠也没有被他错手所杀,许许多多的人也就还没有卷入一场又一场的硝烟之战中......   说到底,还是庆幸的成分更多一些,很多的事情还来得及挽回,也有很多的东西能够失而复回......   裴慕卿一直注视着曲昭白面容上变化的表情,然后缓缓地勾起一抹安心的笑意,他赌对了——   就算“浮生尽”此术耗费了他近乎六成的功力,并且差点就让他走火入魔,非但如此,在曲昭白陷入幻境之中时,他也同时赴身于自己所结成的幻境,消去了记忆,以全新的姿态守候在曲昭白的身边。   他是翊凡,同时也是裴慕卿,无论是以何种姿态,是以何种的身份,还是以何种的出身,他一次一次地一头栽进同一张情网之中,不可自拔。   “也不......尽是假的吧。”裴慕卿动作轻柔地拥住了曲昭白,喟叹了一声,仿若拥抱了他的整个世界,“至少,属于我们的记忆,是真真切切的,你说呢,师尊?”   没有遭到曲昭白的反抗挣扎,他的笑意更加的深了,满心满意地喜悦占据了他的胸口,幸福得下一秒死去也甘之如饴。   曲昭白顺从地点头,在裴慕卿的臂弯叹息了一声。   这一生,若他不死,恐怕也是难逃离裴慕卿了,也许是这个人的独占心太过于强大,亦或者是他自己对这个徒弟不想再下狠手了,总而言之他怯懦地退步了,认命了。   “师尊这可是终于认可慕卿了吗?”裴慕卿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人,激动地问道,“师尊是同意与慕卿皆为道侣了?!”   “你想太多。”曲昭白清冷的声音拒绝道,丝毫没有一丝的犹豫。   裴慕卿的双肩顷刻间垮了下来,但是他又很快地振奋起来,朝气满满地回道:“没关系啊,师尊,我可以等,即便是十年、二十年、百年,我都会等下去的!只要您在我身边,慕卿便无所畏惧了。”   曲昭白听到了此话,只是默然地瞥了他一眼。   魔宫外的天空依旧昏暗混杂着血一般的暗红,黑墓河浓黑的河水湍急不止,他的手被裴慕卿自然地握在了掌心,那颗灼热的、跳动的心中那一股强烈的热度仿佛传导在他的手心,曲昭白侧转过头,抿紧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柔和的弧度。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谢谢大家这些天滴支持,这里是来晋江十五天的新人君,希望可以一直在这里写下去,还有其他的两篇文文连载中,大家有兴趣可以点开看哦~么么哒!   开森,可以签约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